僵硬地坐了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
电视剧,平海和广州,工作。
他哥还在广州做生意,具体捣鼓些什么我也没听清,说是结婚两年了,南方姑娘,至于这次媳妇和孩子有没有跟回来我就不知道了。
大部分时间里他在抱怨广州的种种缺点,说生意不好做,想回来展什么的,直到某呆逼提到那边的娱乐业,他才笑逐颜开,说广州的花花世界猴赛雷。
大家都笑了起来,虽然有点傻。
就在我们的笑声里,王伟他妈走了出来,被俩女的搀着。
确切说是俩女孩吧,网脸的略胖,留着个波波头,另一个脸型不好说,瘦瘦高高的,挺精神,就是头太短,比我的长不了多少。
说实话,这俩人有点眼熟,从她们一出来呆逼们的对视便知一二,不过我并未细想,或许是没兴趣吧。
没客套两句,他妈就提起了王伟,这当然在意料之中,只是此种意料完全忽略了嗓音的杀伤力。
她现在一开口就让人想到雪地泥坑里打着滑的木轴轮子,粗哑、低沉,吱吱咛咛的。
她说王伟那天上中班,结果不到十点就回来了,先在自己房里听歌,声音开得老大,后来跑到客厅看电视,闹得更凶。
他爸上厕所时说了他两句,他倒没像往常那样顶嘴,但依旧我行我素。
她出来时,王伟在吃火腿肠,她说想吃啥不能做点,他没吭声,她就又回去睡觉了。
早上也没人管,中午喊他吃饭时……
话到这里恐怕是再也说不下去了,王伟他妈仰着脸,眨巴眨巴眼,强忍着没有落泪。
但谁都知道,快了快了,像即将决堤的大江,积蓄的只会是破坏力。
他哥瘫沙上,一连换了几个台。
呆逼说活塞赢了啊,他哥说赢了,韦德太菜逼。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华莱士追着韦德来了一记惊天大帽。
举场欢腾。
几乎与此同时,他妈在俩女孩的安慰中恸哭起来。
雪崩一样的哭声。
我们挺直脊梁,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谁都没说话。
好在哭声没持续多久,他妈就抽泣起来,两三声后,她说:“……他还是一个人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俺孩儿一个人可怜啊……得给他配一对啊……”说这话时,她左右开弓,死死拽着俩女孩的手,只瞧一眼我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这一眼瞥过去时,短女孩也往这边扫了一眼,虽然不知她在看什么,我还是迅移开目光,再没撇过脸去。
他哥总算对这位悲痛欲绝的中年妇女作出了反应,他说:“行了行了,瞎说啥啊,咋给你说的?啊,咋给你说的?”
这么说着,他把手里的遥控器转得飞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安慰他妈休息后,我们便起身告辞。
俩女孩也跟了出来。
逼仄的楼道为这段昏黄的旅程提供了一些不错的话题,几个人叽叽喳喳的。
我走在前面,始终未置一词。
然而,很快,圆脸女孩就叫住了我,她一连“哎”了好几声,说:“你是严林吧?”
我脚步没停,回头仓促一瞥,说:“哦。”
“真是一点没变!”
她笑了起来。
于是银铃般的嗓音便回荡在楼道间,大晚上的,真谈不上悦耳。
她说她是xxx呀。
说实话,脸是有点熟,但名字嘛,完全想不起来。
不过我还是点头,笑了笑。
“你不早结婚了?”有呆逼说。
“打听得挺仔细啊,给你说吧,孩儿都快会打酱油了!”她又笑了起来,接着,喘口气,又说,“猜猜这是谁?”
我没回头,但能够想象她的动作。
呆逼们有些迟疑,她也没等他们开口,而是快点了我的名:“严林,猜猜这是谁?”
我只好扭脸看了一眼。
昏黄的灯光把一切都搞得很昏黄,除了灯泡周围横七竖八的广告签章,所有物体都是模糊的,包括短女孩,我觉得她可能笑了一下,但又拿不准。
我笑着摇了摇头,只想低头快走。
“还真不认识了啊,这是邴婕啊!我们二班的邴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