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沙哑的嗓子带有轻微的回音,在寂静的锺楼里显得有些凄惨:
“我想,我的周期可能缩短了。”
纳纳环顾了一下四周,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堤法身上,好奇地说:“什麽周期?”
“感到疲劳的周期。”
“为什麽会感到疲劳?”
“饿了。”
“……”纳纳呆了好一阵,才明白他的意思。
对哦,既然他是吸血鬼,那麽所谓的饥饿就是指身体缺乏新鲜血液,言下之意就是,他现在想吸血了罗?
“可是,你上次不是刚刚才吸过我的血吗?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而已耶。”纳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他上次留下的牙印还没完全褪去呢。
“话是没错,我的周期应该不止两个月。”堤法低下头,脸上有些苦恼之色,“不过,不知道为什麽,自从吸过你的血之後,我偶尔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纳纳心口忽然“咯!”收缩了一下。
糟糕!她立刻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定是由於她血液中“黑暗祝福”的关系。最早当她的身体被迫接受这种药剂时,鲁克就告诉她,从此以後,任何吸血鬼都无法抵挡她的鲜血的香味,他们会疯狂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一开始,她还单纯地以为,只要小心不让自己受伤,吸血鬼就不会知道她血液的味道,除了每月月事那几天之外,自己还是很安全的。但现在看来,她的顾虑又多了一层。
因为她的血,似乎会让吸血鬼上瘾。
“那……那……”纳纳开始紧张起来,“那你现在想吸我的血吗?”
堤法斜睨了她一眼,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即刻映入他眼底,让他颇不是滋味地皱起眉。
“笨蛋,你怕什麽?我一向说什麽是什麽,既然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就绝对不会随便出手……只要我忍得住。”
“那,如果你实在忍不住了呢?”
“我会像以前一样,自己出去觅食。”
“觅食?噗,说得你好像是野生动物似的。你是豺狼还是山猪啊?”
“闭嘴,让我安静睡一会儿。”
堤法连连翻白眼,决心无视她的嘲笑,抱著膝盖,用小学生上体育课的坐姿蹲在椅子上,把屁股对著她。
纳纳在背後默然伫立。本来,隐瞒黑暗祝福和杰欧瓦的事,就让她有一点小内疚,现在看著堤法那颗别扭的金色脑袋,以及一副用尽全身力气忍耐的模样,她开始有点於心不忍……又想起刚见到他时,他那满是病容的惨白面孔,骨子里的同情心立刻泛滥起来了。
於是一个冲动,她便脱口而出:“地藏菩萨曾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堤法懒洋洋地闷哼:“你在讲哪国语言啊?”
“听不懂吗?那我换一种表达方式好了。堤法,老实告诉我,你想要我的血吗?”
“哼,如果我说想要,你就会给吗?”
“会。”
堤法突然静默下来,一动不动地僵了一会儿,嗓子变得更沙哑了。“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啊。”他局促地转过身,看著她,脸颊上已经是一片火红,“我会当真的。”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认真的。”纳纳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神情坦然地面对他,“到底要不要?”
被她以这样清澈无比的眼神盯著,堤法匆忙移开视线,紧张了好久才红著脸嗫嚅。
“……要。”
别扭归别扭,心口倒是很一致嘛。纳纳忍住想嘲笑他的冲动,恢复严肃的表情,而後抬起胳膊,撂起一只袖子,慢慢把手递到他面前。
“这样你可以咬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比较想咬脖子。”
“喂,人家好心帮你,你居然还挑三拣四的,会不会太任性了一点啊?”
“我就是想任性……怎样?”
暗哑的嗓音几乎贴著她的耳边响起。纳纳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的金色丝带不知何时已经被解下来了,而堤法的手此刻正在拨弄她一侧的长发,似乎是想把它们夹到她耳後去,但是由於紧张的关系,总也夹不好。
他的脸上依然通红一片,呼吸急促,好像在做一件十分不好意思的事似的,害纳纳也跟著不安起来。
“堤……堤法?”
视野里的堤法突然消失了,而脖子附近却多了一份柔软的触感。紧接著,她感觉有两只尖牙对准了她的动脉,轻轻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刺入……随著一阵刺痛直窜脑门,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好痛,鲜血就这样被吸走了,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不过没关系,对方是堤法,她是自愿这麽做的。不仅是堤法,如果换作克雷蒙德的话,她想她也一定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吧。只是克雷蒙德是否也和堤法一样需要她的血,那就不得而知了。
跟上次一样,疼痛过後是短暂的麻醉时间,纳纳重新绑好丝带,无力地把头靠在堤法的肩窝上,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可是沈默过後,两个人却又同时开口:
“就当是秘密,这件事别告诉克雷(公爵大人)好不好?”
“咦?你怎麽也……”
愣了片刻,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也不打算多问,就这样达成协议了。
堤法动了动嘴唇,忍了又忍,最後还是忍不住问:“纳纳,你为什麽肯把自己的血给我?”
“这个嘛……”纳纳顿了顿,回答说,“你虽然说话很毒,却没有伤害过我,虽然是贵族,却没有轻视过我,虽然是吸血鬼,却没有利用过我……我觉得,这样的朋友值得我认真对待,所以我就给了,就是这麽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