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即使中产也不会让家人当记者啦,又辛苦,钱又少。你以为个个都像邬玛那么热爱新闻事业啊。
口舌八卦一番,最后竟又落到自己头上,众人都慨叹起身世来。
何澄出去打个电话,没想过会在背后被议论。外面日光正盛,她进了红色公共电话亭,拨回电话,那头传来程季康秘书声音,说小程生从国外回来,知道何小姐找过他,问有什么事。
她信口瞎编:“有篇关于程记集团的稿,想请他过目。”
“小程生说,这些直接联系公关部万经理就可以。需要我把电话转给他吗?”
“……不用。”
“好的。那请问我还有什么帮到你?”
帮不到。你帮不到我。没人能帮到我。日光非常刺眼,刺到心里面,让何澄想起被前辈骂的每句话,想起同一天被何妈逼问的每个字。在家中,何妈甚至搬出小凳子,红着眼,看何澄在自己眼皮底下拨出电话给程季康才罢休。她庆幸接电话的是秘书,庆幸程季康出国了,却没想到,这事过去数天,还留了个这样屈辱的小尾巴。
她伸出尾指,往电话线上缠了三圈,“没事了。”
“那好的。祝你生活愉快,拜拜!”
何澄挂掉电话,将尾指从电话线上用力摘出来。小指头发红,微微有痛感。她无知无觉,转身推开电话亭门,迎接向她扑面而来的生活。
第32章【2-16】再造淑女
生活也向程一清劈头扑来。
刚开业时,因为媒体广泛宣传,人流量跟营业额都相当可观,程一清觉得,这次创业总算开了个好头。但热闹劲一过,到店的人眼见着变少。程一清想跟程季泽商量这事,偏偏这位总经理不知道去哪儿了,就剩她这个副总干着急。给他打电话说这事,他在电话那头声音低沉,说声“知道了”,听起来很疲倦。
程一清无事可做,只天天往店里跑。有时候去巡店,有时候继续在橱窗里当她的“总点心师”。
这天,店里出了事。
明档厨房里,程一清往馅料盆里倒料,外面突然起了喧嚣。一个烫头发的女人,手拎袋子,往门边上一靠,一条腿往前展开,拦住进出。她声音响亮,大声说:“我家孩子吃了你们点心,拉了一天肚子。”
店长赶紧拉程一清出来。她着一身隔菌服,跨出厨房,跟对方说:“姐,你具体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越详细越好。”
烫发女原本一进店就拉着店员说,店员怕遇上事,没听完就喊店长。她跟店长又讲一遍,现在店长再次喊来另一个人,她的脾气已濒临爆发。她没听程一清讲完,就吼,“还说?我一共说了三遍!你们到底有没有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她火爆归火爆,说这句话时,眼眶却红了,“你都不知道,我宝宝小屁屁都擦红了。”
就凭这句话,程一清知道,这人并非存心来闹事。她是真的要个说法。
这里是商圈旺地,虽然是工作日,但人流量依然惊人。周围的人被她这声音吸引,都渐渐围拢。程一清怕事情闹大,赶紧拉她到一边,仔细问她买了哪些,给小孩吃了什么,甚至包括宝宝拉稀的情况。
她在程记长大,对食品了解虽比不上程一明,但多少有些基础。听完后,她问:“你家孩子是不是乳糖不耐受?”
这概念在当时还不流行,烫发女怔了怔,程一清解释完后,她说,“但我没给他吃那个含有牛乳的面包啊。”
“你买的这两款面包,外表看起来很像,含有牛乳那款更松软,口感更好,小孩子更喜欢吃。也许搞错了。”
程一清看对方已经冷静下来,能够听进去话了,才用自己的语言,又把饼店符合卫生条件的话再说一遍,“我们店里的点心师,要上个洗手间,都要换上隔菌服,戴上隔菌帽。我们的卫生流程也特别严格,所以不可能有什么问题。我们双程记虽然初创,但前身是粤港两地的百年老店,我们不会把自己牌子搞砸的。”
她让人拿来些优惠券,态度诚恳。一将人送出店,她转身拉过店长,避开消费者耳目,低声叫他把涉事产品下架。店长没明白:“不是什么乳糖不耐受吗?”
“先下架再说。”
程一清喜欢自己上手干活。她跟店长一块儿,飞快将货架上的那款面包扫到篮子里,全都换成酥皮面包,标签跟价目牌一并换了。所有事情做完,不过十分钟内的事。店里人少,都以为只是寻常换货。她将身上点心服换下,就驾着摩托车直奔检测机构。
结果出来了:产品安全卫生指标超标。
程季泽人在香港,程一清也不习惯事事先跟他汇报,直接跑去远在黄埔的代工厂。对方车间主任姓肖,态度很诚恳,带她参观厂房。程一清跟他们签约前已参观过,当时没发现问题,现在也没发现。
她问:“面包就在这个厂房生产吗?”
“基本都在这里,但前阵子另一个厂房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