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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亭鹤唳（第5页）

&esp;&esp;如故杀丁酉座下之徒何止千余，他虽可保命，然而遭囚多上一日，必多一日苦楚。

&esp;&esp;……而那人会因此心痛。

&esp;&esp;韩兢觉得奇怪，他自己都无法体会情绪的变化了，竟还会担心旁人是否心痛。

&esp;&esp;在恶风遍地的沙海之中，韩兢送走了百余轮明月。

&esp;&esp;直至某日，他再启双眼。

&esp;&esp;……心间是从未有过的旷阔，也是从未有过的荒芜。

&esp;&esp;韩兢不及自怜，调运灵息，双掌结印，穷尽全身之力，按于地面，焕出卓然灵光！

&esp;&esp;然而，他所修的“太上忘情”，穷尽催动灵力的巨大损耗，让他猛然栽倒在地，攥紧一捧滚热的黄沙，好缓过心头的一阵剧痛。

&esp;&esp;——四人结伴蹴鞠的场景，在他记忆中淡了，转作一片淡淡的灰白。

&esp;&esp;……这件事仍存于他的记忆中，但是于他而言，没有意义了。

&esp;&esp;好在，现在的韩兢已不在乎疼痛。

&esp;&esp;休息过后，韩兢再聚灵力，狠狠击于地面。

&esp;&esp;隔一个时辰，青光每闪一次，他的魂魄便要燃烧一次，撕裂一次。

&esp;&esp;对着月色和话本流泪的少年，没有了。

&esp;&esp;替常伯宁挽起头发的心情，淡忘了。

&esp;&esp;他的七情是薪，六欲是火。

&esp;&esp;每催动一次灵力，发出一次信号，他的心原便在燎原烈火之下，愈加荒芜。

&esp;&esp;直至气力耗尽，再无可复，韩兢才缓缓倒靠于地，仰望天空。

&esp;&esp;恰巧，此时正值“遗世”深夜，冰轮高悬于天，与他默默对视。

&esp;&esp;可韩兢的双眼，平静宛如万古冰湖，平平无漪。

&esp;&esp;一点深蓝在他眼中缓慢晕开，化作长夜中的一枚冷星。

&esp;&esp;他头脑前所未有地清明，眼前景物皆失其色，似与天之道相连，脑中唯存平衡之理。

&esp;&esp;韩兢静静地想，这便是自己要求的大道吗。

&esp;&esp;他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这种感觉。

&esp;&esp;这只是天命，是天道加之于身的责任。

&esp;&esp;“遗世”之门，终究是被逍遥君一剑荡开。

&esp;&esp;众人得救，可韩兢没有再回去。

&esp;&esp;因为没有必要。

&esp;&esp;可是，指月君来了“遗世”，为了找他。

&esp;&esp;经此波折，指月君与逍遥君先后入圣，随时可能飞升。

&esp;&esp;然指月君不肯放弃徒弟，天雷加身，亦要来寻。

&esp;&esp;指月君臂搭拂尘，天雷地火萦绕于身，神情依然不改分毫，行在“遗世”长街之上，如入无人之境。

&esp;&esp;韩兢坐在不远处的一处屋宇上，脚蹬青瓦，望着绛衣纷飞的师父。

&esp;&esp;他已不是师父需要的徒儿，不是丹阳峰需要的人。

&esp;&esp;若他回归，师父把丹阳峰交他统领，以他如今心性，又会将丹阳峰引向何方呢？

&esp;&esp;不如不归，徒增伤感。

&esp;&esp;长街之上的指月君忽有所感，回首望向韩兢所在之地。

&esp;&esp;然而那处空空荡荡，唯余萧萧之风掠过。

&esp;&esp;指月君转身，目带黯然，继续向前行去。

&esp;&esp;而运起灵力、隐匿了身形的韩兢，也再度在屋顶上出现。

&esp;&esp;他抬起手来，抚摸着胸口刻着“丹阳峰”的位置。

&esp;&esp;沾染了心头血气的十几字，仿佛是刻入了他的心脉之中。

&esp;&esp;韩兢情动心动时，再无任何意绪波澜，余下的只是胸口陈伤牵动起的、真切又刻骨的心痛。

&esp;&esp;好在只是肉躯的疼痛而已，很好忍受。

&esp;&esp;长街回首那日，是指月君最后一次来到“遗世”。

&esp;&esp;那天之后，指月君携一株桃树飞升上界。

&esp;&esp;临行前，他召来道友，托他们若见到自己的徒弟，请转告于他，丹阳峰之门，始终为他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