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本书在古代的分量吗?“
向亮啪一声敬礼:“报告首-长,不知道!”
大领导微微一笑:
“那你就自己去体会体会吧,记得好好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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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领导的笑容是有深意的。当向亮忙完上午的工作,到厢房告诉易诚要简单传授他一点军事常识时,这少年虽然激动难耐连连抱拳作揖,但好歹还保持了冷静;等到翻开《民兵军事训练手册》第一页,看到目录里罗列的诸多项目后,易诚居然刷一声泪流满面,啪的就地下拜,给向亮来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向亮猝不及防,骤然之间都被吓了一大跳。等到易诚抖索着嘴唇开始背诵第一页的说明(没错,这小子打算硬生生把书背下来),他赶紧借故开溜,在外面找到了王治。
王治翻了一翻《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嘶嘶吸了一口凉气。
”……我草,我开始还以为民兵手册就是讲讲怎么列队的,妈的居然是这种玩意儿。“他龇牙咧嘴面容扭曲,看起来有点牙疼:”老哥,老大,老同学,你放大招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子又得爆肝写报告了……“
向亮莫名其妙:”什么?“
王治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古代将门密不外传的兵法是什么?“他没好气的说:”《孙子兵法》?《司马兵法》?《六韬》?现在又不是春秋战国,这种书籍虽然不多,仔细搜罗还是有。那读过兵书的这么多,将门能有几个?这个年代的兵法,就是实操的技巧!要说大的,上了战场,方位地形怎么判断?阵营怎么布置?士兵怎么训练?后勤怎么安排?要说小的,警戒、侦察、行军,该怎么搞?现代军队是专业化了,古代可都得将军判断。这么多琐碎事情,这么多小细节,没有老一辈带着能搞懂吗?门外汉想上手,那得死多少人才练的出来?”
王治停了一停,又哼了一声,带着对爆肝的怨气。
”——这些心法口诀,就是古代将门世家安身立命的宝贝!如果不是至亲子侄,就是皇帝逼迫,他们都未必肯交出来的!结果呢?结果你一甩手,欸,就给他一本,还他妈包罗万象图文兼备,还他妈丰富详细言简意赅,比那些将门自家的玩意儿高明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告诉你吧,靠着这一本东西——就算以后什么都没有——那个姓易的小子都能出将入相,当一当威震天下的人物。你不是说他在背书?你猜他为什么背书?他背下来以后就是他易家的家学了,以后他易家世世代代研究这个传承这个,用不了两三代他就能爬到世家大族最顶尖的位置去——这么大的恩惠,行个大礼算个什么?喔,到时候他还会在家里给你安一个牌位,让子孙日日供奉你呢!”
王治这一番疾风骤雨好似连珠炮,以向亮的城府,都不禁有点怔住了。他呆了一会,才勉强开口:
“……我哪里知道。”
“是啊,你哪里知道这本书的地位。”王治呵呵两声:“不就是顺手送了一本屠龙术出去嘛!”
他看起来还想再吐槽一句,不过这时木门嘎吱一声响,贝严一脸茫然的从旁边耳房走了出来。
向亮一心想转移话题,赶紧上前招呼:“你这边教得怎么样了?”
——早饭时他们达成了初步方案,决定为易诚提供一定的军事教育;临散会时沐晨又提出了建议,说教一个两个都是教,何不也把杜衡考虑进来?
这个意见自然是全票通过,贝严还自告奋勇,说自己杜衡这小子好像懂不少算数,人看起来也机灵晓事,自己愿意教一教他经济和统计,日后也好多个帮手。因此,上午九点后大家忙完收工,贝严不辞辛劳,带着自己的经济学笔记就和向亮来了厢房。
但现在看来,状况好像有点不对。贝严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怎么?”向亮有些诧异:“你不是说你教得会很基础?他没懂么?”
“……不,他应该是懂了的。”贝严迟疑片刻,缓缓开口:“但不知道怎么的……我讲着讲着他就不动了,跟傻了似的。”
向亮和王治面面相觑,无论如何他们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人懂了之后,还能“傻了似的”。
“奇怪。”王治顺口问了一句:“你教的什么?”
“能有什么?”贝严摇头:“就是高中政治课都会学的——货币和劳动价值论嘛!我还按南北朝的习惯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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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在床上慢慢缩成了一团,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小被子。
夫子见宰予昼寝,怒骂朽木不可雕也;要是在往常,他绝不会大白日还缩在床上,做出如此失态之事。要是自家师傅知道,恐怕更要怫然不悦,严加约束……然而他忍不住了,如果不抱着什么温暖的实物,他怕自己会抖得吐出来。
杜衡紧咬牙关,已经诵念了几百遍的清心咒语,然后太清上清一路祈求下去,却丝毫不能化去他耳边恶魔一样的低语……
但那是不对的!那是不对的!那什么——那什么“货币”,那什么“劳动”、那什么“供需”,那什么“自由贸易”——他一个字不该听,他一个字不该信!这是异端邪说,这是蛊惑人心的荒悖邪论!自己,自己读过尚书读过管子读过食货志盐铁论贵粟疏,读过古往今来圣人贤人们对经世济民百物百货的一切论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离经叛道
这样悖逆的学说!枉自己还怀疑这是什么有方术的有道高人!这分明就是苏张一类的人物,不过是卖弄邪术蛊惑衡阳王,也想蛊惑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