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股躁动的倾诉欲最后还是被他克制下来,只轻声道:“我刚刚想到了曾经……很多很多事情。”
艾尔垂下眼睛:“从六年前开始……或者从更早的时候起,如果我当初没有那样选择的话,或许当下的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艾尔,”李登殊道:“没有人会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何方,选择可以引申出千万种可能,但是属于我们的当下只有这么一个。即便是有许多缺憾的它,依然有很多值得我们珍惜和守护的人与事物。”
艾尔蜷缩起指尖,轻声道:“你说得对。”
江边的夜风旋起,带起一点潮润的冷意。对面中心区的灯火璀璨,光悬驰道上来往的车辆交纵飞驰,映在水面上宛如纵逝的一道道流星。
对面的人眼底浮现出笑意,然后便适时放开了艾尔的手。然而在他松开手的那瞬间,艾尔却突然反握住他:“李登殊。”
艾尔看着他的眼睛,脑海中却是记起了他们之间许多的难以言说。就算再多的言语似乎都难以寄托那些心动,就像安斯艾尔和李登殊的名字,即便是并列在婚书之上,也隔着帝国和联盟间的一道鸿沟。
有些人注定,只能止于心动。
“或许不久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艾尔将他能尽的坦诚和剖白止步于此:“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将永远感激一件事。”
“我遇见过你。”艾尔轻声道,而后放开了他的手。
语毕后他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在李登殊复杂的目光中前行了几步,而后轻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李登殊似乎还有话想说:“艾尔——”
然而他话音刚落,身上的终端却突然接入了一条即时通讯。短促的巡回音在空旷的环境里扩散开来,似乎昭示着某种不祥一般。李登殊在艾尔的注视下接通了这则通讯,对面是格林的声音急促:
“登殊,我惹上了一点麻烦——”
李登殊旋即问道:“你在哪里?”
格林似乎在什么地方急步走动着:“军部中心医院。赛鲁普被杀了,但是现在我——”
他话未说完,对面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李登殊脸色当即一变,他叫了格林的名字,然而旋即对面有纷扰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响起,格林低咒了一句什么,没来得及回答李登殊的问题,就匆忙切断了通讯。
在空落的忙音之中,艾尔和李登殊对视了一眼,都读懂了写在对方眼底的忧虑,转而不约而同地望向江对面的军部医院的方向。
联盟,怕是要变天了。
另一边,艾略特和吉安尼的对峙依旧毫无进展。
所有尖利刻薄的诘问到了艾略特这里似乎都没有丝毫效用,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方才摆下的沙漏。吉安尼快步行至他面前,满脸泪痕中哽咽道:“艾略特,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最后一点细砂在争执的间歇漏尽,艾略特最后没什么情绪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既然问不出什么,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吉安尼小姐。”
吉安尼怔了怔,目光开始不断在艾略特的脸上和桌上的沙漏之间游离,她的嘴唇轻抖,几乎不敢去想太多:“你……是在拖延时间?”
艾略特没有作声,只最后以一双哀沉沉的眼睛看了吉安尼一眼。他开门离去的同时,吉安尼收入一条通讯。艾略特在她颤抖的背影之后面露一点不忍,最后在阖上门扉的一瞬间听到了通讯那边孟德南极为悲恸的声音:“安尼!你听我说……”
沉重的咔哒声后,艾略特面对着紧阖的门扉,感觉到自己心口一阵刺痛。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强忍住不适转身向外走去。
寂静的走廊上一时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艾略特低头看着自己一步步向前时被灯光拉长又缩短的影子。下一瞬他若有所觉地住了步子——
听到了一声痛彻心扉的、破碎的哭。
猜棋
时至深夜,军部大楼顶层依然灯火辉煌。
原本因外伤未完全痊愈而被勒令在家的维特元帅少有地在这个时间还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待着。只不过现在他撑着额头靠在桌边一句话不说,让人看不清脸色。这会儿他面前七七八八站了不少人,从军部的大小将官到法政院的大臣们,甚至连沃纳也代表监察会到了这里。
只不过军部和法政院的人分开站成两拨,沃纳则极为事不关己地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单从站位上就足见在座所有人的立场。
李登殊推门急匆匆进来时,恰好听到法政院当头的人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们今天需要一个解释。”
他脚步一顿。
“贡阁大臣在守卫森严的军部中心医院被杀,”为首说话的是法政院的当任三把手,与赛鲁普同为贡阁大臣凯恩斯:“而行凶者居然是军部少将——这样的性质恶劣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默斯顿,实在是令人发指。”
“事情还没有查验清楚,”缇娜冷声道:“凯恩斯就已经认定格林少将是凶手了吗?”
凯恩斯森然笑了笑:“那好,或许是我用词不当。但格林少将总当得起嫌疑人这个称呼了吧?毕竟我没有记错的话,格林少将可是被人目击了持枪且身带血迹从赛鲁普大人病房中逃出这件事。”
“我说过,事情还没有查验清楚。”缇娜有些不耐道:“现在还远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等到一切真相大白,军部自然会给各位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缇娜上将。”凯恩斯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眸中更是闪过一丝精光:“在这样的态势下,我们认为,军部已经不适宜继续调查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