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旭抬手轻轻抚摸着柳思瑶鬓发间的菊花,笑道:“怎会?阁老只是担心自己的孙儿偷懒耍滑,去看他们是不是在用功读书罢了。”
柳思瑶这才放下心来,她侧头轻轻依靠在萧清旭的胸口。感受萧清旭的心跳和体温,她面颊泛起了红晕,声音柔媚道:“旭哥哥,真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你,瑶瑶如今会成什么模样……”
没想到许灵生竟如此无情,就因为自己身上没有银钱,没能借给他二十两银子还钱,他就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对自己好了。柳思瑶红了眼,“如今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没人要的人,那一日要不是旭哥哥,我早已投河自尽了。”
萧清旭心痛不已,那一日幸亏他鬼使神差去了柳家村,遇到了在河边哭泣的柳思瑶。要不然这傻姑娘就没了!她是如此善良,又被心上人抛弃,除了自己能拯救她之外,还能有谁能救她?
“不要说这种傻话,别人不要你,我要你。等过一段时日我回宫中,一定带你回去。瑶妹你记住了,你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就怀疑自己。”
*
范长喜从没见老爷主动赶过车,一出范家庄外的石桥,老爷就要走了他手里的缰绳,将自己赶到了车厢中。原以为老爷会径直奔向秦家,结果出了范家庄后,老爷却沿着河堤驱车前行。
范长喜急忙提醒道:“老爷,错了,走错路了!”
范夫子抚摸着胡须,放松地回道:“错不了,你就别管了,安心在后面坐着就是。”
在家中陪着太子看了两个月的病,太子病没好,他都快病了。秋收后的田野光秃秃的,灰色的地里只有一撮撮剩下的稻茬。原本莲叶田田的荷塘,也只剩下了残枝败叶。平心而论眼前的风景算不上秀丽,可范夫子就觉得舒畅。没有太子和农女在眼前晃荡,就连呼吸都无比顺畅。
沿着河岸走了几圈后,范夫子心情终于平静了。他掀开帘子将缰绳递给了范长喜:“好了,现在可以去秦家了。”
范长喜瞅了瞅天色:“哎嘿,这个点过去,正好吃午饭呀。”秦家的饭菜好吃,秦娘子那手艺真是绝了。只可惜太子来了范家之后,她再也没往范家走过,就连送饭也只是让家里的狗拖着车前来。
范长喜一笑,范夫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他摸了摸肚皮,怀念道:“老夫已经很久没好好吃饭了,走,去看看秦娘子家里做了什么好菜。”
秦娘子今天没来得及做饭,一大早二叔不知道从哪里拖了好多红薯回来。如今全家都在院中忙着洗红薯,削皮,蒸红薯。蒸好的红薯还要及时切成厚薄均匀的片摊在竹席上晾晒。秦家大大的院子里到处支着竹席,红薯的香味充盈着整个院落。
谁肚子饿了就去盛了蒸红薯的木盆中翻翻,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红薯啃啃。幸亏今天秦易休息,林岑也来帮忙,全家一起上阵。要不然小山一样的红薯,也不知道要洗到猴年马月。
范夫子进门时,就被堆积的山芋惊到了:“好多红薯!”
简嘉几人惊喜起身:“夫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三个孩子更是惊喜,他们放下了手里的事情,簇拥到范夫子身边。范夫子挨个儿摸了他们的脑袋,笑容满面道:“来看看你们一家可好。”
秦易去屋中搬了个舒服的椅子放到了范夫子身边:“家里很好,就是夫子看起来不太好。”瘦了,皮肤也黄了,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范夫子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身,“哈哈哈,想当初老夫也是一尺八的小细腰,如今你们能窥探到老夫当年的风采了吗?”
众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时就听崔巍的声音从一旁的小屋中传来:“对对,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夫子的时候,夫子的腰只有三尺八。”
范夫子转头看去,就见穿得花孔雀似的崔巍没骨头似的摊在小屋中的椅子上。范夫子眼珠一瞪:“孽徒,见到为师不行礼也就罢了,竟然还编排为师放浪形骸,该打。”
崔巍也想站起来行礼,只是这两天换季,脚疼得厉害,实在站不起身。范夫子揉捏着崔巍肿胀的左脚,思索一阵后说道:“最近李太医在我府上给太子调养身体,要不你花点银子请他去鸡鸣镇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腿。”
崔巍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腿啊,好不了了,能四肢俱全就该庆幸了。”
范夫子哼了一声,手中按压的动作变得轻柔:“知道痛不好好躺着也就罢了,竟然到处两乱跑,确实是活该。”
崔巍哈哈笑了两声,目光看向了窗外:“学生可没有乱跑,秦家是我止痛的良药。说来您可能不信,来了这里,疼痛已经舒缓了不少。”在秦家,没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也没人试图揭开他的伤疤窥探血淋淋的过去。
范夫子沉默了许久,不知怎么面对崔巍。在秦朗之前,崔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从童生到贡士,只要是考试他从没下过前三。凭着崔巍的能力再加上家族和他的关系,进入朝堂做个有实权的官不是什么问题。
可就在殿试前几天,崔巍却告诉自己,他不想走仕途了,他想要回去经商。范夫子心急又愤怒,让崔巍给他一个理由,一个说法。可崔巍只是流着泪,让自己别问了。
那之后,他放弃了做官的机会,成了崔家的一名商人。再过了没多久,崔巍在经商的路上遇到了马贼,虽是保下了性命,可腿也断了。
虽然事情过去了几年,可范夫子依然能从骇人的伤口窥探到当时崔巍的伤势有多严重。他低下头,继续轻手轻脚的按摩起崔巍的伤腿:“我这手法是李太医教我的,说是能散瘀止痛。怀善哪,你以后行事要稳重些,这么大的人了,别总是这么跳脱。”
猛地听见夫子唤自己的字,崔巍身体一怔,眼眶翻涌出了几分湿意,“好,恩师。”
范夫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叹道:“为师老了,有很多事情和你们年轻人想得不一样。你若是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师,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我。遇到什么难事了,心里难过了,对我说说也无妨。你这孩子从小就不爱抱怨,有什么事都自己背着。李太医说了,长此以往会郁结于心,不利元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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