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动作,颈间晶莹的汗珠在微微敞开的领口中向下划去,晕湿瞭一圈,深色的佈料和
“嘭”一声,程枭半幅身子垂在床外,好在有层迭的软毯,他整个人倒在软毛中,显得平和又安静。
易鸣鸢站在床边,肩臂抖动著哀声哭泣。
片刻后,她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转头收拾起行囊。
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一个小小的包袱就能装下。
水和地图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易鸣鸢还拿走瞭毡鹰和早已晾干的草蜻蜓。
这个草蜻蜓是刚来这裡的时候程枭给她编的,随著水分的流失,现在呈现著干枯瘦瘪的暗黄色。
易鸣鸢把它从窗台上拿下来,看到旁边倚靠著的一个同样干枯的小玩意。
“今日得进宫拜谒,我们需要像寻常新婚夫妇那样亲密些,既然你傢中有兄嫂,想必是耳濡目染,与我一起装得像一点。”
对于夫妻之前相处的样子,易鸣鸢也隻是一知半解,舅母端庄威仪,从不以柔弱姿态与舅舅相处,她通常隻能从街上依偎的夫妻那裡学会一二。
“兄嫂琴毖和谐,同进同出,我大约能学到八分像,隻是到时要冒犯公主,万望谅解。”
扶公主起来,那不就是牵手?我该怎么做,伸左手还是伸右手?要不要侧身?要不要说“小心”?搀起来然后什么时候松开?我可从没碰过姑娘啊,要用什么力道?会不会一下就把她捏痛?不如一会换衣裳时演练一下吧,好,就这么办。“公主妹妹,我方才没有出错的地方吧?”翟诗翠不是个畏缩的性子,见易鸣鸢并不摆什么公主架子,也敢上前搭话。
易鸣鸢被她可爱到瞭,狡黠一笑:“放心吧嫂嫂,发挥得很好,我觉得方嬷嬷啊,肯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和程枭傢人一起做这一场戏都是提前说好的,连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是要做给方嬷嬷看,好让皇后娘娘不再操心她府裡的事儿,今后所有的中馈,便都不用定期像宫中禀报瞭。
“公主殿下,淮哥儿能娶到你,实在是预料不到的事情,不过咱们既然已成瞭一傢人,日后定要携手共度,同舟共济。”
程母也没有想到,那个夜晚疾追的女子会成为自己的儿媳,不过时也命也,是她儿子自己的选择,就是真被带进斗争的漩涡,她都认瞭。
“我都知晓,从今往后我一定将大傢看得比我自己更重。”本就是被她牵扯进来的一傢人,易鸣鸢郑重许诺,如果真的有陷入险境的一天,她一定要尽力保全他们所有。
“这是哪裡的话,一傢人自然是要同甘共苦才对。”程应淳摇瞭摇头。
易鸣鸢看著他们所有人,心中一片感动,大概也正是这样的端正门风,才能教养出程枭这样敢为天下先的正人君子。
“老身有一事相求,”程母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信,开门见山道:“淮哥儿的父亲几年前收到这封信后立刻收拾瞭行装,说是要去寻从前的旧友,谁知四个月后回来生瞭一场大病,我就这么看著他油尽灯枯,没瞭生气。”
程母说到伤心处,从浑浊的眼裡淌出两行泪水,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擦擦眼角,接著说:“但愿是老身多想,可我心中总感觉不对,公主可辨辨,这是谁的字迹吗?”
易鸣鸢大骇,没想到程父还有这样的经历,她接过微微泛黄的信纸,隻见上面是一堆看不懂的字符。
如若是第一次见到,她估计也是无从下手,但这种字符与她当日从栾庆手中拿到的如出一辙!
从萧咏柃那裡搜出的纸条上隻有寥寥几字,但这张上面写得很满,几乎把所有的空间都占据。
信纸上虽写著看不懂的字符,可能是因为写得比较著急,字裡行间还是透露著几分书写的习惯,在每句话的末尾都坠著一条小尾巴,将最后一笔拉长。
易鸣鸢从小就被皇帝舅舅带著看奏折,能把每位大臣的字记得八|九不离十,其中有这种习惯的没几个。
所谓君无戏言,通常情况下,为瞭防止奏折,书信等被人后期改动,都会在最后拉上长长一笔,忧心这种事的隻有重臣。
易鸣鸢心沉瞭沉,难办起来瞭。
她将纸张翻来覆去抖动几下,听到鸢脆的声音后眉头蹙起,如冰坚滑,触之如膜,细腻光润,没错。
“公主,是有什么不对吗?”程应淳看不懂她一番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哥有所不知,笔迹便于僞装,怎么看都隻能确定个大概的范围,我想不然婆婆也不会找到我这裡,”易鸣鸢看到程母对著自己点瞭点头,接著说下去,“隻是这纸不一样,你们看这儿。”
易鸣鸢把信纸对著阳光的方向举起,在角落上有罗纹龙尾的暗纹,“所谓轻脆而精绝,这是澄心堂纸[1]。”
“什么?”程母惊讶出声。
澄心堂纸属于贡纸,在大宜长期供宫中使用,百姓若是擅自使用是会被惩处的,唯一能够接触到的机会隻有陛下御赐。
这张纸隻微微发黄,还没有到十几年的地步,明显是淳祐或先帝时淳虔年间所産,“宫中罗纹皆有规制,皇子用松纹罗纹,公主用金晕罗纹,而这裡的石心罗纹专用以赏赐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三元及第……”程母念叨著这四个字,仿佛魂不附体。
淳虔时出过两次三元及第,可年轻些的那位也早在十三年前过世,剩下的一个正是桃李满天下的当今大学士文和畅!
“婆婆别急,可能徽州造纸的工坊有人私自动用。”易鸣鸢也没想到一张薄薄的信纸能和文学士有联系,担心程母被吓病,赶忙搀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