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枭还沉浸在易鸣鸢主动亲他的事实中回不过神来,他摸摸干燥的嘴唇,周身像是被卷在瞭火焰之中,所有的感官都被烈火焚尽,隻留唇上相贴时的触感反複出现,提醒著易鸣鸢对他态度的重大突破。
易鸣鸢摸瞭摸发酸的胃部,好容易煮瞭碗米粥,还被约略台抢瞭先,她有些苦恼的翻著带来的一袋米,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在传授该如何耕地播种的知识。
这样的话,等到开春就能播撒种子,静待收获。
不过转日阙很快要进行迁移,所有人正忙著迁移前的准备工作,不能被别的事情分心。
相比起前两日的悠闲惬意,族中变得忙碌瞭起来,男人们热火朝天地拆毡帐,修理勒勒车,打铁器,女人们细腻仔细地制作易于保存,方便随时食用的奶制品和肉干。
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易鸣鸢环顾一圈,居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插得上手的地方,她鬱闷的碾瞭碾脚尖,长生天赋予瞭匈奴百姓得天独厚的优势,体格健壮,行事干练,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就像是个一无是处的小鸡仔。
“程枭,”易鸣鸢喃喃开口,尽管她很想证明自己,但就目前而言,她十几年的所学全无用武之地,就连吹奏笛子,也起不到振奋人心的作用。
她沮丧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不,”程枭坚定否认,“天不生没用的秕糠,即使是最小的草籽,也最终会找到属于它的疆场。”
在草原上,每一个首领的大阏氏都承担著或多或少的使命,在他这裡,易鸣鸢想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是烧肉制酱,还是挤牛羊奶,即使是她想要去捡牛粪,程枭都会纵容到底。
怎么样都好,隻要她在身边就好。
易鸣鸢的大部分忐忑主要来自于帮不上忙的无措感,程枭想瞭想说:“啓程前我们需要和中原商人换点东西,耶达鲁中原话说得不好,总是被骗,约略台身体羸弱,不被骗但总是被提著领子威胁,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帮我。”
总算有瞭自己能胜任的差事,易鸣鸢雀跃起来,同时抓住一个问题,“你的大邺话有时候前后颠倒,有时候用词不恰当,但是羸弱,还有我们第一天见面时,你记得吗?你说忧愁,这样的字眼并不像是刚学的,是看的书太杂瞭吗?”
她猜想程枭早些时候也因为某些原因,被游走于关隘的行商骗著买瞭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程枭摸摸鼻子,最开始交易确实遇到瞭点困难,但有著十二岁时摸爬滚打的经验,他还不至于分不清哪些书目的简易程度。
然而事实是,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后,他偷偷用攒下来的赏金买瞭两册中原话本,对照著大邺语和草原语,一点点将它们看完瞭。
在这个过程中,他记住瞭一些生拉硬拽的字词。
也是在读完那两册话本的当晚,他迎来瞭一场黏稠湿甜的梦境。
程枭喉结心虚地滚瞭滚。
“我也被骗过,所以我需要你。”
被仰赖的感觉令易鸣鸢很高兴,她瞭然的点点头,一脸“包在我身上”的俏皮表情。
心情不错导致午膳的时候胃口也不错,易鸣鸢扯瞭块馕蘸上肉汤,快速消灭瞭小半个,把嘴巴吃得鼓鼓囊囊的。
她抹瞭抹嘴,擦掉沾上的油星子和饼渣,迫不及待见识关塞处交换货品的场面,住在庸山关时她就很想亲眼看看,但哥哥怕她惹到凶残的蛮子,从来不让她去。
“要带什么东西吗,一兜子黄金,羊皮?”
易鸣鸢紧锣密鼓地收拾起东西,听闻边关互市百年前就已形成,但近些年两地关系不好,时常兵戎相接,这导致互市关瞭多半,改为胆大的行商偶尔出现在两国疆界来往贸易。
没有官吏监管主持,交易少瞭赋税的烦恼,但与此同时,也多瞭不能时时管制货品和公平性的困扰,导致许多一头栽进来的楞头青被哄得晕头转向,花大把的金子或货物换走远低于其价值的破烂物。
程枭制止她在佈袋中乱塞一气像是要把整个傢底都带著走的动作,“用不瞭这么多,带两个伊勒根陶勒木,十张羊皮,还有一袋金子。”
他从挂物的地方取瞭两个皮囊,易鸣鸢懂瞭,这就是伊勒根陶勒木,她接过一看,这两个皮囊都是用整剥的皮做的,十分精致,“是牛皮?”
“嗯,牛犊子做的伊勒根陶勒木最耐用。”
程枭很快把所有能用的上的东西都装在一辆车上,临行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忘记,他抬手摘下易鸣鸢的耳鈎,这样张扬有代表性的银饰反映著他们的身份,是每次出门前必须要摘除的。
区别于女子所佩戴的双边耳饰,程枭隻有一隻耳垂挂著银闪闪的耳鈎,常隐在弯曲的卷发之中,他微微偏头,摸索著摘下。
易鸣鸢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她发现程枭从不示人的耳后那一块皮肤上有刺青,那刺青的形状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裡见过。
这次行商逗留的地点在一处距转日阙很近的边陲小城。
很久以前这个名唤图炉城的地方人口衆多,几千人在此处世代而居,前朝时大邺与匈奴多有矛盾,图炉城时而被划给大邺,时而又被匈奴抢占回去。
久而久之,百姓死的死,搬的搬,曾经繁华一时的地方成瞭座空成,直至四十多年后被行商选中,作为贸易的一个集市,图炉城才重新热闹瞭起来。
易鸣鸢蒙著脸,听程枭断断续续地讲著这个地方发生过的故事。
她新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感慨道:“竟有如此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