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晞婵起了惧怕,他才撤开站好,正当她以为就此结束时,却见帷帐垂落,挡红烛在外。
李覃倒了两杯酒,逼着她喝下交杯酒,从始至终冷漠的像是失去所有记忆,只记得她是他百般憎恶的人。
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过。
晞婵心中,凄凉落寞,万分苦楚堵在喉间,她咬紧唇瓣,抽噎不止,却还是不受控地被迫随着他的节奏发声。
身下落了红。
也很疼。
他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般狡猾薄情?我杀你最为容易,也最应当,却随你闹,随你东奔西走,到头来你竟当真要杀我。你怎知你怎知”
似是话到此处堵塞心间,再吐不出来只言片语,他又愧又恼的重复一遍遍,但总也无法在她耳边继续说下去,便沉默起来,蓄力勃发。苦于无奈,也只得以此为牵挂,寄托惆情,撞醒她的心。
他也不需她知道,抛却“应当”二字,至今不取她穆家老小性命,于他李覃,是何种孬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晞婵从未逼着让他束手就擒。
是他禁不住她的把戏,明知不可,却仍甘愿沉沦。
由此,宿仇一事,自二人山盟海誓后,他从不曾在她面前提起,只怕她宽心的同时,又因二人私情为他昔日创伤而介怀疼惜,可如今呢?
她对他的情,何至于此!全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但换而言之,他确也不会就此放下血海深仇,这与胸怀无关。撇去自身几近残废丧命的险境,这算是他李覃的胸怀。倘他毫无作为,任凭义兄惨死,他又凭什么替义兄做主,算作自己的好事?
此等不义,他宁死不为。
因此两人执手许意后,他打心底对晞婵有愧,只恐日后要把那穆氏父兄如何,她心中芥蒂不可消除。
即便血海深仇在前,他也从未想过杀她。
至于嫁裴度,怒归怒,他也情愿体谅她,只庆幸段灼去的及时。一切因那封信起,可除却这个,她并无丝毫过错,即便回了豫州,他也可当作赌气,气他放出消息要娶那林纤,甚至当着她的面置办聘礼。
在这以前,她只以为两人依旧紧紧相依,却不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知了这件事。因此就算再气恼自己被她戏耍,他也还是行至半路骂了自己一句畜生,策马狂奔千里返还。
昼夜兼程,一刻也不停息。回来后,她竟已走了,再懊恼也无用,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只那时解释与她一二的机会也没有了罢。
可线既已放进了水里,他们又怎愿毫无收获的收线?
段灼去豫州叫嚣,本就是先前定好的计谋,唯一的意外便是晞婵竟回了豫州,亲眼看着她父兄危难,又被“逼婚”,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李覃。
阴差阳错之下,假话也成了真,暗谋成了刀子,若想如愿割断这般大费力气筹划的风筝线,便要将刀往前一寸。然晞婵忽回豫州,他赶在路上,无法瞬间与段灼下令,也无法立即到她身边。
到了魏兴,听闻她回,他只一想,便知她受了何等煎熬。那刀子每每割一寸,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贾公他们团团围聚,因此大喜,只有他闷闷不乐。
谁又会明白,他的惊惊,分毫不知,只知他是她的李仢深,是她该信任的依靠。
——他字仢深,是在偶有一日两人在阁楼作诗说起的。
“深”字取“覃”的意。
然而算来,这些怨不得出此计的人,点头的人是他,先赌气不告而别的人也是他。抵达豫州府所在的都城外,已是段灼前去单挑之后的事儿了。
他尚未到时,便听满城风雨,听她要嫁裴度。
她还要嫁!
有信在前,又闻此语,要他如何不怒?
因此听兵士禀报,段灼竟将晞婵带来营地,他虽不满段灼擅自主张提供机会,让他二人修好,但左思右想,脑海中仍旧是那个没良心的小女郎模样。
令他好不苦恼。
一见她,还穿着大喜的婚服,哪管什么理智,充心填肺的感情一上来,便成了那样。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日后常给她点苦头吃吃罢了,她年岁小,情感不真,心智易动,被那裴度哄骗了也未可知,只需他好好教训引导,便不会再这般胡闹。
也是心疼她无端受了世人的冷言冷语,折磨心情。
由此才松口警告她两句就罢,否则,就算活菩萨来了,他也不领情。
原是恼怒她差点嫁给旁人,不愿她柔情刚出,自己就上赶着同她好一番解释,且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说的清的,便打定主意明日再聊个透彻。
再则仍有一点,他表面掩饰的再好,面对她,心里却是有几分心虚的。若论人之常情,他当然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可两人既为连理枝,他不能瞒。
哪怕她再恼他,也不瞒着为妙。
也是因这一件她尚不知道的秘事,忽然感知到她要杀他时,他也只是气急攻心,觉得她情薄不在意,何至于此,并未有像往常那般心狠手辣,而是容忍她到了今日。
甚至还是按原先的办法娶了她。
只是她还不知道罢了。
他也懒得再跟她说的一清二楚。
凭什么?
凭她要将匕首捅进他胸腔?
……
他拼尽全力,周全布局,步步为棋,又何尝不是为了如她所愿?但凡许诺她的,他没有一句是忘记的。
只一个,其中也有他应允的连环计,且涉及她父兄,若解释出来真相,知晓逼婚只是一诱饵,她必然要生他一场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