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酒敬叶小娘子,若不是当时舍命相救,还开解我,郑某何以有重来的勇气,更不用说有金榜题名的一日。此恩算是改变了我郑某的一生,日后叶小娘子有事尽管开口,只要能做到的我必全力以赴。”
“郑传胪言重了,中举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我做的只不过是小小推了你一把。孩子在场,这酒我就不喝了。”叶澜往杯里添茶,“这杯以茶代酒,祝郑传胪前程似锦,为民造福。”
客套完了,饭也可以开始吃了。叶澜给月姐儿夹菜,边吃边问郑翰宣之后的打算。
朝廷广招贤才,但人才多了也没有可以安置的地方,更何况他这只是第四名,前边还有状元榜眼探花。朝廷拨了个县令让他当,下月就要去任职,且官员要避讳出生地,只能到外地当差。
“去何地?”
“巴蜀。”
巴蜀?那不就是现在的四川?这叶澜熟悉,她以前有个四川的舍友,天天跟她介绍安利,她甚至有段时间在那儿工读。
饮食、气候、文化,这些叶澜都能说上一些。郑翰宣听得连菜都忘了吃,问她可到过那儿,如何得知这些的。
叶澜说瞎话不打草稿,边嚼边说,“害,我那铺子日日人来人往,听来的呗。”
两人越聊越畅快,甚至吃饱了都还在聊。月姐儿在旁边等的有些不耐烦,想到赵子维在这儿做帐房先生,于是同叶澜说了一声,跳下凳子去找大舅夫玩了。
哪知人才刚离开自己的视线几分钟,接着就听见了月姐儿的哭声。
叶澜背对着门坐,因此郑翰宣听到动静后最先看见门口发生了何事。她见他面色都变了,顺着视线一看,月姐儿正坐在地上,面前是举着巴掌的赖豪,他身边是形销骨立的赵芙蓉。
“住手!”
叶澜一把将月姐儿抱起来,赖豪一看是她只能咽下这口气,阴阳怪气一句看好自己的孩子,免得自己的巴掌不长眼睛。他有气不能往叶澜这里撒,只能对准了身边的赵芙蓉。
“死娘们,没看见老子站累了,还不快去搬凳子!”
赵芙蓉连头都不敢抬,唯恐看见郑翰宣。赖豪对她的羞辱何只于此,明明她是他的妾,但他从不正眼看她,不仅出行要带着鸾鸢楼的姑娘,还要指使她来伺候他们。
“饭已经吃饱了,今日多谢郑传胪招待,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旧情人见面气氛尴尬,外人还是不要吃这个瓜才好。叶澜向郑翰宣道谢,这便抱着月姐儿出了门。走时她多看了赖豪那桌一眼,从前的那个疑惑冒出心尖,她停住脚步,向郑翰宣提出一个忙。
“帮你让鸾鸢楼的姑娘脱身?”
郑翰宣的脸一下就红了,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启唇。他掩唇缓了一会儿,这才思考起这事儿的可能性。
“我还未被正式授官,日后到别处为官,不一定能插手云水镇上的事。且无故救出一个姑娘于理不合,若是叶小娘子能找到破口,此事或许能好说些。”
破口,叶澜哪里有这么大本事找到破口,于是这个想法也只能搁置。她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这等花楼,本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我只疑惑里边的姑娘来路不明,也实在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说完这些,二人就此别过,而下月初一一到,郑翰宣就动身前往巴蜀任职去了。
郑翰宣的任职之路一波三折,原本去巴蜀的路上一路顺利,哪知朝廷忽然来了命令,命他半道迁值,换到三湘去做这县令。
若是直接从云水镇到三湘还算近,可偏偏多费了时日绕路巴蜀,这一路上风吹日晒,还遭了一次山匪拦路,到了地方之后郑翰宣就病倒了,足足养了小半月才好。
然而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虽病着却并未闲着,而是了解这儿的风土人情,又调来近些年来的案件卷轴,短短四月,将整个县换了个新模样。
县中大小事务提案上奏,呈到当今圣上面前得了夸赞,上门巴结求经之人也多了起来。碰到这些人,郑翰宣多数都是变着法拒了的,唯有一个地方的县令他没拒之门外。
“都说入乡随俗,我在这儿元果县待了两年之久,也算是和郑县令是同乡。”
云水镇往上正是元果县。
上来就攀关系,郑翰宣哪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要说官员私底下交际紧密,传出去算不得什么好事,但他有事要借此人的手处理,这关系还是得近一近的。此番会面选在酒楼大堂,二人穿着常服,乍一看还真就没什么特别的。他给那人斟上一杯酒,不疾不徐道,“好说好说,往大了说去,你我二人都是为天子为朝廷做事,往小了说就是为民为百姓,只不过我自小不在县上长大,怕是提不出什么意见。”
“贤弟此言差矣,这经我多取一些,能做的就更多一些。”
酒过三巡,郑翰宣这才有了几分“醉意”,也开始“得意洋洋”起来。
“尹县令可知我是如何做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你我都懂,越是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越是容易坏了大事。”郑翰宣垂眸看了眼空落落的酒杯,那人立刻给他满上,他这才压低声音,将后半段的话道出,“就拿我在的云水镇来说,方圆十几二十里就这一个镇子,前后枢纽,谁不想在此狠狠捞一笔?就拿那花楼举例,一个小小镇子,哪里来的姑娘和钱财来养,其中深意,啧,你细品。”
姓尹的眼珠子一转,郑翰宣就知道他这是有了想法,于是还要再提点道,“做大事儿还得闷声做,你顺着这些姑娘的出处和来源偷摸查,切莫让他人晓得了你的动静,到时候人走楼空,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白高兴一场。但凡查到这一点,再顺着蛛丝马迹往上查,一网打尽的事。可惜我在此做官,要避讳生地之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