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点醒了越菱枝,她站住,忧心忡忡道:“礼书没救出来!”
“放心,一式两份呢。我给了楼药一份,他整日揣在身上带着,不会丢的。”萧元野挑眉,凑过来,“越枝枝,你若心疼那些聘礼,我再下一次聘啊?”
“……”越菱枝不理他,默默加快了步子。
她忽然想到,婚书不也是一式两份的么?
萧元野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目光沉沉。
之所以拿上她的婚书,一是担心她日后不认账,二却是他的私心。
难得有这么一封写着他们两人名姓的婚书,也算圆了他的夙愿,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婚书烧毁却不进去拿。
到了怀虚那儿,老人家果然一脸心疼。
“怎么回事啊你小子,平时不是跑得一溜烟么,到了关键时刻,居然这么久才逃出来?”
越菱枝坐在怀虚身边,埋头整理师父递过来的细麻布。
萧元野隐瞒了事实,只说自己睡得熟没惊醒,跑出来晚了些,才弄成这般狼狈模样。
“听越丫头描述,前院烧成那样,你从哪出来的?”怀虚道,“还是说你们军中都教人飞檐走壁不成?”
越菱枝这才想到,自己扯着萧元野问东问西半晌,却唯独没问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心头浮现一缕更深的愧疚,她越发绷紧了嘴角,小心拧开金疮药的小瓶子,将药粉均匀洒在雪白手帕上。
萧元野听他问,忍不住苦笑:“您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从后院翻墙出来的,浓烟迷了眼,看不清路,所以跳下来时摔了一下,才擦破了脸。”
怀虚装模作样心疼两句,随即嘴角一牵,开始看笑话。
“这可不是小事啊,你本来就不聪明,再破了相,当心越丫头不要你了。”
萧元野顿时面露紧张。
越菱枝抿嘴,笑得无奈:“师父,您别吓他。”
“让你小子摘我没长大的枇杷,这下遭报应了吧?”怀虚煽风点火的心思非但没消,反而更加兴致盎然,白须一翘,幸灾乐祸,“怎么样,要不要为师请季郎中过来给你瞧瞧啊?”
他说的自然是季雁庭。
萧元野心知肚明,耸肩道:“师父,您就别添乱了,有越姑娘在,不必请郎中。”
“怎么,越丫头是神医,能治百病?”怀虚笑眯眯地,忽然顿悟,转向越菱枝,“也是,你外祖家世代行医,想来你也是懂医术的。”
越菱枝笑笑:“只会处理简单的伤口罢了,师父别抬举我。”
她坐到萧元野身边,拿雪白的棉布细细帮他擦去血迹,又将带药粉的帕子按在伤口处,上药的动作轻柔。
指尖温度透过薄薄棉料,蜻蜓点水般触碰到他脸颊,萧元野顿时大气都不敢出,背上像压了块板子,逼着他身躯挺得笔直,无声紧攥着指尖。
他一动不动坐着,任越菱枝摆弄,耳尖炙得比天边晚霞更艳,滚水烫过一般,红得不像话。
怀虚乐呵呵看着,嘴也不闲:“要我说啊,你就是娇气。这么点小伤还劳烦越丫头帮忙,你自己没长手?”
“长了,长了。”萧元野神色一片空白,已经听不明白怀虚在说什么,干脆胡言乱语道,“这不是我娇气么。”
越菱枝上完了药,正打算拿着细纱缠上两层时,萧元野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目光半躲不躲地望向她:“止住血就行。我没那么娇惯,这点小伤,不出几日就好了,用不着包起来。”
“那这几日净面时,伤口不要沾水。”越菱枝手上的细布没地方处置,干脆拿着帮他擦了擦脸。
萧元野一声不吭,只是被她擦过的地方,露出的不是白净如玉的脸,而是透着粉的微红。
怀虚心满意足看完了,乐呵呵往后一靠,这才饶有兴致点评道:“越丫头,你再多擦两下,他该熟了。”
“师父!”萧元野火急火燎跳起来,慌不择路往外逃,“多谢越姑娘,我我我去换身衣裳。”
满室寂静。
越菱枝忍着笑意将染血的帕子放进水盆里,擦了擦手。
怀虚同样要笑不笑,半晌才摇头:“别理他。这厮自小没脸没皮的,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他手上盘着金丝檀的串珠,平心静气将今日的事顺了一遍,忽而一拍大腿,目带愁色地看向越菱枝:“越丫头,这下坏了。”
“你今晚住哪儿啊?”
越菱枝也是一怔。
她随即愧疚起来:“师父,是我不小心,毁了您的宅子……”
一想到师父生活如此清贫,却又是借她宅邸又是帮她做生意,谁料没多久这宅子就毁于大火,越菱枝一时连抬头看怀虚老人的勇气都没了。
怀虚干咳一声,神色也有点复杂,往外瞟了一眼,确定萧元野还没回来,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小徒弟,师父跟你说件事啊。”
“那宅子不是我的。”
越菱枝耳边似有钟磬重重一响。若不是师父的,那不更是坏事吗?她这下连东家要求赔偿时签卖身契的情形都想好了,万念俱灰之际,怀虚小声道:“那是萧元野的。”
绝处见生机。
越菱枝眼都亮了,她抬起脸,怀虚趁机循循地劝:“左右你们要成亲,你等会儿就问问他。以那小子的本事,再给你另择一处宅院不费吹灰之力。”
等萧元野再踏进来,已经又是一副翩翩君子相,锦袍崭新,容色昳丽。他脚步迟疑地在门前一顿,诧异于怀虚和越菱枝为何都灿灿地盯着他笑:“师父,你们在讨论我?”
“没有的事。”怀虚立刻矢口否认,“是越丫头要问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