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白染夏,只此青绿。
周府中的春日潭垂柳飘香,靠窗的桂花绽放晶莹的花瓣,鸟儿在树间啾啾鸣叫。
女子一袭粉衣戴着面纱,眸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秀雅端庄之色,青丝披落,仅仅有一条白色发带系着。
“小姐,这些浮光锦都是近月来新到的,可要买上几匹?”
那染铺门口的衣娘倾情游说,还拿起那锦缎在女子的腰肢前比划着。
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那流光溢彩的针针线线缝制而成的桂花,面纱之下恍惚能看到欣赏的笑意。
“劳烦衣娘了,就要这匹吧。”
那声音灵动又不失优雅,女子还微微颔首,一看便知是贵家知晓礼节的小姐。
出了染铺的女子轻轻将绣鞋踏在石阶上,那轻纱外衣在夏风中飘扬起裙摆,气质高雅出尘,温润如玉,惹得旁人皆侧目。
如此窈窕淑女,哪位路过的男子都要刻意瞟上一眼。
“小姐,您这样遮着面容,那些男郎都还在看您呢。”
一旁的婢女悄悄说着话。
“雪柳,我们快些走了罢。”
女子轻笑着摇摇头,告诫着婢女,踏着小碎步向前走着。
远处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颤抖,街道边一群妇孺抱起孩童向巷子中躲避。
意兰还没来得及向后退上几步,便被那突如其来的骑兵被撞了个踉跄,险些没摔进了草堆里。
一旁的雪柳气愤的扶起意兰,冲着那兵卒喊道:“可知我家小姐是谁!竟这样不懂规矩!”
谁知为首的那人一身戎甲,青丝竖起,眉峰如剑,坐在马匹上俯首而看。
“这位小姐,是在下的马匹受了惊,还请见谅。”
那声音
她有些吃惊,是印象中熟悉的音色,回荡在她的耳边,恍然之间似乎回到了儿时的老树下。
坐在树间的少年郎飞驰在垂叶之中,将那只纸鸢为她摘下,笑起来眉若亮星,说着:“兰妹妹,给你。”
意兰在雪柳的搀扶下,只是这样擡眸,便对上了那朝气蓬勃的男郎正殷切的望着她,一只粗粝的大手常年握着刀剑磨出了厚茧,却仍然伸向了她。
不知所以的脸红爬上了她娇嫩的脸颊,只是面纱遮住了她那无处遁形的羞怯。
她连忙别开眼神低着头,拉着雪柳就向后退,端庄的作揖后,强压着内心的悸动,口中说着:“小女子无碍,还请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意兰还没等前面的人说上一句话,便拉着雪柳转头便走了。
雪柳在一旁惊诧的问道:“小姐那不是大少爷吗?”
“此次出府蒙面本就是苒苒弄坏了母亲的浮光锦才出此下策,也不该让哥哥知道。”
她聘婷袅袅的快步流星,其实心里明白,不过是心中有重重山影,万里波涛,不知说与谁人罢了。
一想起那伟岸清秀的身躯,手中握着一张弓,在一片春深似海中骑射而来,意兰的心就不自主的砰砰直跳。
听到马蹄声再次响起,她还是不舍的回头一望,仿佛昨日方初见,转眼即别离,不论历尽多少千帆,当兄长再次站在她面前时,竟还是能勾起她的满目情思,生生不息。
那便是她藏匿了数十年的秘密,嫡兄,周怀安。
儿时她只觉得哥哥总是一身武袍,在府邸的空地挥剑如舞,眉间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清风明月,怀着一身坚硬的骨,固执不羁。
可他却也会悉心喂养庭院中的秋菊,碰见不公之事愿挺身相助,会向阿父提出设立粥棚接济贫民。
那时的意兰知道哥哥有着少年侠气,亦存柔软心肠。
自从那次在老树下,他飞上枝头为她摘下纸鸢,她便将那桀骜少年记在了心里。
后来,她总是偷偷躲在房柱后看他练剑骑马,那是仰望,是倾慕,是不曾言说的沉迷。
她知道不该这样,他们明明是留着同样血缘的兄妹,二人之间是道德的鸿沟,是令人不齿的车马遥遥。
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又上了心头。
谁也没注意到,她那慌张的背影让坐在骏马上的周怀安也想起了刚刚那清丽的双眸,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疑惑的转过头,少年立在那车水马龙的邑都街头,努力的回想着什幺,可回忆的尽头却是一片虚无。
许是记错了吧,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罢了。
男子调转马头,甩开缰绳向前奔去,消失在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