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锦年替陈瑞发翻着页,陈瑞发一只骨瘦嶙峋的手盖住郑锦年手背,他扶着桌面,慢慢站起了身。
两人四目相对,老爷子眼里多年不见的狠厉幡然而起。
他像是佐证自己那时候果然没猜测,这就是个白眼狼,对郑锦年的厌恶和憎恨嫌弃全都迸了出来,可两秒后,眼里情绪又变得复杂。
郑锦年瞧着,这老头像是伤着了。
这么多年,再怎么着都是有情意的,陈瑞发现在是依赖他比别的多,他许是从没想过,这个孩子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想着从这个家抽身。
啪——
陈瑞发狠狠给了郑锦年一巴掌。
郑锦年挨了一记重重的巴掌,脸颊生疼,脑袋被扇得侧到了一边。
陈瑞发声线发狠,身子发抖发颤:“不孝子。你那些打算趁早给我清空,去祠堂跪着,给我跪到天黑,好好反省反省。”
家里的小祠堂漆黑黑的,这样的天阴冷又潮湿,家里的孩子只要犯了错,都在里面跪过。
但谁都没有郑锦年跪得多,跪得久。
表少爷被老爷子惩治罚跪的事很快在屋子里传开,依次传到几个小辈耳朵里。
今天是大日子,各地方散着的人,甚至连在国外的孩子都回来了,就等着吃晚上这一顿团圆饭,老爷子却安排郑锦年到祠堂罚跪。
到了傍晚六点,堂厅的席面摆上桌,众人都在等老爷子入席。
陈瑞发冷着脸,叫昌叔去喊祠堂里罚跪的郑锦年,昌叔晦声道:“走了,天将黑,锦年便开车走了。”
昌叔扶稳陈瑞发的手,陈瑞发脚步颤了两下,虚虚坐回沙发里,静了半天,他沉了声,没再提这茬:“通知外头,开宴吧。”
晨间尴尬
从老宅出来后,郑锦年去了趟公司开大会,晚上10点后,他又去律师事务走了一遭,忙了一些事。
莫萧陪郑锦年一起清算私人基金会和私办的财产详细。
这一忙就到了凌晨四点。
莫萧黑眼圈和熊猫一样深,离开事务所时,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老板的肩膀:“郑总,任重道远。”
郑锦年和陈瑞发旧时签过一些条约,要想从郑家真正抽身,就现在的处境来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莫萧想了想,说:“要不把你手里那几个亏钱的项目给停了吧,年年都亏,不是个小数目。”
郑锦年不说话。
莫萧替他敲主意:“就那个,周山上的赛车场,和赵灿一起投资建的那个,他只知道玩,不知道打理起来多难,见着合适的买家转手就卖了吧。”
郑锦年还是不说话。
莫萧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我给小赵总打个电话。”
郑锦年阻止:“几点了。”
“四点半,没事,赵灿是玩家子,这个点他准没睡,呐,这不接通了。”莫萧打开免提,客气道,“早上好,赵总。”
“啊,莫萧啊。”赵灿听起来中气十足,身边炸着声,混合音响和dj声不断,“都t闭嘴,别影响老子接电话。”
几秒后,那边安静下来,赵灿笑声嘻嘻:“萧儿,怎么给我来电了,是锦年找我有事吧。”
郑锦年拿起莫萧手里的手机,关了免提,粤语:“早晨,灿。”
“年宝——”赵灿好欣喜,说起自己这一晚玩的多开心,会所里新来了什么人,有什么新的花样,足足说了两分钟,才想起正事,“锦年,你起这么早啊,个么,找我有什么事的呀。”
郑锦年说起周山上的赛车场,刚起个头,赵灿忽然激动起来:“我正要给你说呢,都忘了。还记得周玉程伐,他在宁市还没走呢,咱们家赛车场对面的那座山头,宁市最大的赛车俱乐部,这位爷在山里玩了有两天,各路豪车竞飚,那场面,啧啧。”
赵灿找到群里的照片,转发给郑锦年:“都是好车,给孩子馋得流口水。”
莫萧收到赵灿转发来消息,将郑锦年的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递还给他,郑锦年一边听电话,一边打开看。
赵灿口若悬河:“太子爷牛逼不啦,要不说人家斯坦福的就是厉害,来宁市一趟,给宁市世家的公子哥全聚齐了,我这辈子没在赛车场见过这场面,都是上赶着来巴结的,知道太子爷爱玩车。”
郑锦年收了自己的手机,又丢给莫萧,讥讽:“你怎么不去巴结?”
“啊,我爸最近不让我玩车,”赵灿想起一件大事,“咱馆里那辆你组装的迈凯轮720s,被人借出去开,还回来引擎像是坏了,你抽空要不要去看看?”
郑锦年骂:“你借给谁开撞了车?”
“屁。你装的车我哪敢轻易借啊。这可是咱场子里的大宝贝,多少人想借,我都推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要挂电话时,赵灿又问:“太子爷估摸着要在宁市再待几天,你真不去巴结?这可是周玉程,斯坦福毕业的周玉程。”
“滚。”
“哎呀,锦年,机会难得嘛,我总觉得你要把握住,人家家大业大,家里卖飞行器又做飞机的,不都是你喜欢的吗,我有预感,只要你花功夫,你俩准能聊到一块去。”
“闭嘴吧你,傻缺。”
一通电话结束,郑锦年也没说关场子卖地的事,莫萧一脸无奈,问郑锦年现在去哪,是不是回家补觉。
郑锦年思了思,说到赛车场修车去。
莫萧担心他猝死,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像是又要下雨:“唉,你就惯着赵生吧。修完车,赶紧回去睡吧,郑总,你该睡觉了。”
“晓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