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言望着他,忽然有些手痒,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脸颊,可又似乎不止是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襄君的那双眼睛也是清润明亮,她曾在夜空下见过,仿佛天上有星子落入一汪深潭,又随粼粼水波揉散开来。
她有些不着边际地想,国君服斩衰也能在身上磨出大片的红痕,倘若用指尖辗磨他的眼尾,是否也能轻易地擦出一道红晕来?
这就显得越发可怜。
戚言的思绪只是略一停留。
这冲动实在莫名而来,遑论此时人多眼杂,大庭广众,面前的人又偏偏是她的主君。
于是,她只屈起指节,状似无意地将手收在袖中。
“君上若是想赢,大可以直言,臣担保国君,想赢几筹都行。”
闵煜听着这话,总觉得更被嘲笑了。
何等悬殊的差距,才能让他在戚言面前“想赢几筹都行”?
他这棋下的……也没那么差吧?
戚言见他堵心,眼中笑意促狭。
而此刻最为堵心的却另有其人。
邵奕倚在门前,姿态好似仍是随性而为,神情却不见原本东看西看的悠然自得,反而沉凝至极。
一双凤眸黑沉沉的,仿佛一汪深潭,看不到底。
他的阿言向来寡言少语,是极冷清的性子,可她同襄君的悄悄话,怎么好似说也说不完?
究竟什么话,能让她笑得这么高兴?
算日子,她已经多久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采?
或许久到早在两人决裂之前。
他将手掩在袖间,用力揉捻自己的指尖,试图唤回些神智。
可又难以做到。
他知道自己正在嫉妒,他又明知道自己不该嫉妒。
区区闵煜,哪怕能让她一展笑靥又如何?
不过是些肤浅的欢悦。
哪及他与阿言……才是真知己!
他怎么能嫉妒闵煜?
一个闵煜也配、也值得他嫉妒?
外人罢了。
邵奕冷眼看着两人亲密情态,恨不能上前去,不顾体面地将他们分开,乃至阴阳两隔才好。
直至报信的宫人疾步进殿。
“晏大人有言,此事起承未明,兴许有些误会,诚邀襄公一叙,还请襄君移步前殿。”
闵煜却笑:“既然是误会,不该晏君前来向孤致歉?怎么倒要请孤再去见他?晏君辅政,是要诸侯以天子之礼待他吗?”
报信的宫人许是一路走得急,此时有汗自额头沁出,一滴滴落下,打在玉石磨出的地面上,发出极轻微的响动。
殿中悄无声息,这落汗之声竟是清清楚楚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罢了,”襄君是一向随和,“只是有这一问,并非想要为难于你,孤心有疑虑,自向晏君问明。”
话毕,闵煜站起身来,却是先走到戚言面前,将手伸到她的眼下,目中含笑,征询道:“戚相与孤同往?”
闵煜面容生得好,手也是很漂亮的,骨肉匀停,指节分明,修长端丽,又因常年的习武与执笔,带了几处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