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夜色正浓,贺卿的眼眸深邃有如寒潭,引人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他问,“殿下,你想过我们的以后么?”
他就坐在塌上,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貍奴,贺卿逗弄着它,目光却停留在白青岫身上。
这晚贺卿回到宫中,却无缘得见朔月,听宫女说她在贺卿回来之前就已经离去,只留下了这只貍奴,以及一封信。
这只貍奴是当年贺卿托付给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也没想到过了这样久的时日,这小东西还认得自己,话又说回来,自己似乎还未给它取个名字。
而信中的内容简单概括就是:在宫中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却觉得百般拘束,既然知晓公子无碍便先行离去了,不必担心,如今她已经有了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至此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贺卿就这般担心她?”白青岫言语神情满含不悦,感情的确是一个人的事,可情深至此,白青岫自认为他做不到如此潇洒,因此他也钦佩朔月。
对方几个月前还是一副情深如许的模样,怎么就有了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了?多半是为了让贺卿安心的托词,当然这话白青岫是不会告诉贺卿的,就当他是自私吧,贺卿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感情不是那样简单就可以放下的,可无论放得下放不下,白青岫认为朔月姑娘的人生都会活得同样精彩。
如今他们这般,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贺卿将信认真地收好,他向白青岫解释道:“我是在烟花之地救下她的,并无旁的心思,彼时动了恻隐之心,也就将人带了回来。
在我眼中,她同辰月是一样的。
白青岫,我对你的情意有几分,时至今日你还不清楚么?”
白青岫哑然,他当然清楚,只是忍不住的拈酸呷醋罢了。
,我想给你一个家
阳春三月,烟雨迷濛,远处的半山缭绕着纱雾,细细密密的雨针落入泥土,冬日的寒意未散,人间是一片生机盎然。
长生殿里的地龙烧得很旺,甚至于有些热了。
贺卿会因为喝一碗药给一颗糖而屈服吗?
其实是会的。
贺卿端着药碗试图挣扎:“其实只是御医说得严重了些”
贺卿身上的病痛不少,但左右也要不了人命,总之他自己是不甚在意的。
御医说贺卿的身体好好医治一番,一双腿日常行走是无碍的,只是阴冷天依旧会腿疼,需要长久的保养调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其实御医同样战战兢兢,他们怕自己知道太多而被杀人灭口,他们怕主子身患恶疾难以医治而被迁怒。
关于两人的关系,白青岫并未身患“恶疾”,以及贺卿的身体情况,御医知道的秘密的确太多,若放在从前,贺卿的确会考虑杀人灭口,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而如今贺卿只是递给了对方一颗药丸告诉他这东西只有自己能解,只要嘴巴严一些便不会有事,来日自会帮你解毒。
“严不严重,你说了不算。”白青岫置若罔闻,毕竟眼前这人就算是被卸下一条胳膊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白青岫坚持,贺卿只得认命地一日两碗药地喝着,余光望向窗外,见春燕衔泥,也不清楚这雨什么时候会停下。
记得那日,贺卿问过殿下:殿下,你想过我们的以后么?
殿下的眼神既纠结又挣扎,他并未回答贺卿的问题,贺卿也就不忍心再问了,由着他转移话题。
可他们都清楚,这个问题迟早会有一个答案。
“那等您想到的时候再告诉我吧。”贺卿清楚殿下心里想的什么,可既然他没有下定决心,那自己也不能逼迫对方做出选择。
春日里百花争妍,那清风烟雨夹杂着馥郁的花香,微风将细雨吹落进了木窗,这静谧祥和的天气里却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贺卿神情微凝,他看向白青岫:“有人坐不住了。”
几乎是同时,白青岫沉声说了句:“有杀气。”
如今放出消息说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转,可“病重”的时候那些人反而能沉得住气,等“好转”了,他们反而选择了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有些人盼望着皇帝龙御归天,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痊愈呢?
白青岫准备得仓促,而那些显然早有绸缪,此番来势汹汹且有些猝不及防。
其实两个人都清楚即便发生了如今的情况,林询也已经尽力了,皇帝病重,会有无数人想要探听其中的情况,至少林询拦下了那些想要面圣的人以及潜入的探子,否则江山恐怕已然易主。
如今林询整理了一些朝臣的罪证并且将他不能处理的奏章公文交由白青岫批阅,来往宫中比过往还要频繁些。
长安城中的风向又变了,若前路的利益足够诱人,那么以身犯险也是值得的,毕竟这世道,成王败寇,史书从来是由胜者书写的。
虽说走到这一步是情非得已,但也同样是机遇,白青岫低声说了句:“忍的足够久了,也是时候将那些眼中钉彻底拔除了。”
贺卿从床上起身,他整理过自己的衣冠后,替白青岫脱了外袍取下发簪,那三千青丝如瀑,白青岫躺回了床上,演出了几分苍白的病态。
那是另一种脆弱的美,不过此刻的贺卿无暇顾及,他许久未曾面临过这样的场面了,说不紧张是假的,可他既然选择了回来,就会是白青岫手中最锋利的一柄武器:“他们既然能进来皇宫大内,那么林询布置下的那些人已然被控制住或者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