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没作声,皇帝若有意提拔,便是没缺也可将人撤换。
北衙禁军系皇帝亲卫,听命于皇帝,此前因二皇子的事,皇帝借机大举清洗,撤换掉好些昔年由兵户上番留下的旧人,代之以募兵。
如今相较于府兵,募兵往往更为勇猛。
空阔的朱雀街上只闻辚辚的车声,雨势起了一阵,渐又转弱。
青罗撩起帘子,吸了一口湿润的凉气,胸中顿觉快意了些。
后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待那声响趋近,两马并行,方看清是裴勖之。
裴勖之头戴竹笠,肩披蓑衣,骑在马上,见青罗望着他,问:“这等雨天,你何必去宫中凑热闹。”
青罗先是没作声,继而问:“伤好些了么?”
裴勖之道:“不碍事。”
他控着缰绳,慢慢放缓了马速,等青罗的马车消失在转角,方才拨转马头,往成康坊的方向奔去。
马车停在府门外,一个人影自角落走出来。
薛虎看清来人,低声禀道:“公主,是钟离先生。”
钟离文浑身湿透,道袍贴在瘦削颀长的身躯上,形容狼狈,面上却带着笑,“公主,某亲眼看着张司窈死了。”
他去观刑了?
青罗道:“令堂泉下有知,也可安息了。”
钟离文苦笑道:“张司窈那恶徒虽死有余辜,却曾为某师,韩某可谓不肖之徒。”
“张司窈咎由自取,先生不必自责,”青罗顿了顿,问道,“圣上为何突然决定立即处死张司窈,还是车裂之刑?”
钟离文跟在青罗身侧,一面走着,口中淡淡道:“因他非但私藏衮衣,且意图弑君。”
见青罗面露惊诧之色,继续道:“公主还记得圣上曾问某可会炼丹么?”
青罗点头,“先生提过当时已就丹药的功效,对圣上据实以告。”
“某原以为圣上未当真,前几日才知圣上实则已起疑,早便停用了张司窈炼制的丹药,且将那丹药喂给了灰鼠,长期食用丹药的灰鼠陆续死了。”
青罗想起今日在万晖殿外见过的鼠尸,原来如此。
钟离文又道:“韩某应圣上吩咐,已在卷宗内留下文牍,陈明丹药之弊。”
青罗起初想不通皇帝为何不将张司窈弑君的罪行公开,思索片刻才摸到些头绪。
皇帝沉迷炼丹修道,此前朝臣多番进谏劝阻,俱被驳斥,如今获知丹药有害,想是以为有损颜面,因此秘而不宣。
“先生往后有何打算?”
钟离文似乎早已考虑过,“某打算回去为母守孝,此番便是来向公主辞行的。”
青罗颇觉惋惜,“张司窈虽已伏诛,焉知不会有第二个张司窈,先生若可为下一任天师,不失为大周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