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午后天闷,团云低垂,等了又等,却又不见涓滴。
万晖殿两扇高大的菱花格扇门大敞,殿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皇帝近日病了一场,原就有了春秋,加之病去如抽丝,人越发憔悴起来。
入宫探望的皇子原想靠尽孝博些青眼,不知何故反倒触了圣怒,听说各吃了一顿训斥,灰头土脸地出的宫。
青罗跟随王栖恩步入殿内,皇帝穿了身玄色圆领纱袍,正坐在次间榻上,斜倚着凭几,拿了卷书在读,抬眼见青罗进来,咳嗽两声,笑道:“罗儿来了。”
青罗见过礼,关切道:“父皇好些了么?”
“无碍。”皇帝指指榻旁绣墩,示意她坐。
青罗在绣墩上坐下,下意识地坐了离榻远一些的半边。
坐着说了会儿话,正斟酌怎么开口提昨夜僧人的事,王栖恩进来禀道:“陛下,冯相等人在殿外求见。”
因龙体抱恙,皇帝近日不视朝,有要事便在万晖殿召见臣子。
皇帝手里拿了只石榴剥着,闻言一顿,皱眉问:“何事?”
王栖恩陪着小心:“冯相与天师为了释放僧人之事争执不休,未有定论,欲请陛下圣裁。”
皇帝将剥了一半的石榴放回银盘,拿帕子擦擦手,一面道:“宣进来吧。”
王栖恩应了一声,退出殿外。
青罗低头听着,冯相乃是中书令,大周不设宰相,实则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左右仆射同为相。
中书令断事,几时需与天师商量了?
皇帝起身下榻,抚了抚衣襟,看她一眼。
青罗拿起他没剥完的石榴,笑道:“父皇且去议事,父皇议完事,儿臣也该将这石榴剥好了。”
五六名臣子先后步入殿内,青罗透过花罩的镂空,辨出有张司窈,其余几个生面孔,皆着绯紫官袍。
年岁最大的那个瞧着颇有气度,青罗推测他便是冯相。
冯相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当立即释放中元夜所捕的僧人。”
话音方落,张司窈立刻道:“陛下,僧人公然违抗圣命,若不加以惩戒,日后必为大患。”
冯相并不看他一眼,继续道:“我朝历年中元皆是道、佛并行,今岁若非因无旧寺一案,也无须对僧人下此禁令,然臣以为无旧寺恶僧所为不应牵连其余僧人。”
无旧寺一案,青罗亦有耳闻。
无旧寺原只是坊中无名小寺,后因祈福求子十分灵验,多年无所出的女子去过一两回即能成孕,渐渐积攒下名气,香火鼎盛。后来发现,求子灵验乃因寺中淫僧药晕女施主,行不轨之事。
青罗慢慢剥着石榴,心道如此看来,倒像是女施主的郎君们子嗣艰难了。
可她曾听母妃闲谈时提起,婚后无子,多怪在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