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治尘想是得知长安的变故,放心不下她,才连夜赶回。
青罗黯然,母妃当年便劝过她,情爱之事万勿勉强。
她一意孤行,终与他成了一双怨偶。
“贱人,昔日你便瞧我不起!”周世悯阴冷地瞪视着黄珍儿,“萧氏残暴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正义之师,救万民于水火,岂是乱臣贼子?”
谢治尘冷笑,“入城后四处纵火劫掠,这便是你口中的正义之师?”
“那是他们该死!”周世悯恼羞成怒,挺剑刺向谢治尘。
青罗看见灰白的道袍一闪,黄珍儿挡在了谢治尘身前。
“噗”的一声,利剑将那纤丽出尘的女子刺个对穿。
殷红的血汩汩而出,如妖冶的花,开在暗淡无华的道袍前襟。
青罗垂眸,不敢去看谢治尘的神色。
墙角两盏白纱灯笼,烧得渐渐只剩漆黑的骨架。
凄清夜色中,残存的火星一晃一灭。
明灭之间,青罗眸光一瞬,忽被满目赤色刺得恍了恍神。
是谢治尘的喜服。青罗正伏在他胸口,双颊滚烫,手指在他腰间紧张笨拙地摸索,正欲拆解。
谢治尘万年冰玉似的俊面渗出薄汗,颊上泛着异样的酡红,黑眸一向幽寂无波,此时却漾起些微水色,映了两点床帐外晦暗的灯焰。
青罗偏头一看,鸾帐外金杯银盏,披绸缀玉,一片喜色,哪还有咸真观破落逼仄的前庭?
这是六年前她与谢治尘成婚的喜房。
妆镜前那盘樱桃,是她特地命人摘的,便是出自当日与他结缘的樱桃树。
那果子轻黄淡绯,未臻熟期,瞧着便涩口,她偏要摘。
她死后复生了?
青罗只觉虚幻,一时不知过往种种是真,抑或是梦境。
然则奉仙塔中烈火灼身的痛楚刻骨铭心,裴勖之的惨死,父皇冷漠的神情,黄珍儿的以命相护,俱皆宛然在目。
她与谢治尘婚后相敬如冰的六年,亦真真切切。
青罗看着年方十九的谢治尘,眼前恍现黄珍儿为他挡剑时的决绝。
她必定半刻也没迟疑。
青罗自问做不到。
他二人情深至此,却因她妄起贪念,不得相守。此生若得重来,她何必再做毁人姻缘的恶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因她起,便由她而终吧。
青罗一只手滑过谢治尘喜服前襟的刺金绣纹,一手按着他身侧锦褥,才坐起身,便听门上传来两声轻叩。
婢女春杏禀道:“殿下,裴国公府派人来请,说世子病重,您去了才肯喝药。”
“本宫不通医理,请本宫有何用?派个御医去瞧瞧便是。”
前世青罗如此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