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此之外并无不适,让他心里又升起些许疑惑。
贺峋迎着徒弟戒备中带着些许茫然的神情,弯了下嘴角,开口道:“厌厌太招人惦记了,为师又下不了狠手把你关起来,便只能留下点痕迹。”
话音落下的瞬间,体内属于对方的气息便在一瞬暴涨,似乎要强硬地镌刻进他骨髓深处,但这种骇人的压迫感在下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只是闻厌的错觉。
贺峋一把搀住了软倒在臂弯中的徒弟,意有所指地摩挲着对方后背正缓缓隐去的符文,慢悠悠道:“为师不在的时候,厌厌可不许和别人不清不楚的,不然……”
听起来弄出那么大阵仗就为了在徒弟身上不痛不痛地宣誓下所有权。
但闻厌还来不及去思考贺峋所说是不是真的,注意力就瞬间被对方话音里的另一个字眼完全引走了。
身体条件反射的恐慌已经盖过了一切情绪,闻厌想都没想就攥紧了贺峋搀着自己的手臂,脱口问道:“什么叫不在的时候?”
“厌厌不是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吗?”贺峋随手把禁制散去,“那便去吧。”
不是再次突然抛下自己离开,闻厌提起的那口气刚松了下去,就又开始震惊于对方完全意料不到的放手。
“很意外?”
贺峋俯身把徒弟的衣衫拉上来,规规整整地交叠好,笑了笑:“本来就还没消气,要是真把你锁起来,你怕是要恨死为师了。”
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超乎自己的预料,从看到贺峋挣脱开锁链那刻,闻厌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再也出不去的最坏打算,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想要辩驳,又想要发问,最后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
贺峋的眼眸映照着池水的血色,俯视着自己的徒弟时,是闻厌最熟悉不过又畏惧不已的灼热神色。
但出于某种闻厌还没想明白的原因,此刻已经处于绝对上风的人却真的解开了一切束缚。
贺峋眉眼间分明压着深重的欲求,不过还是耐心地忍耐着,摸了摸徒弟的头发,轻笑一声:“去吧,在为师反悔之前。”
“闻……公子。”万绍在闻楼主和闻阁主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这样叫人。
“有消息了?”闻厌从酒楼的窗边回过头,问道。
万绍点头,连忙把从家里收到的来信递给了闻厌,说道:“贺楼主从兰城离开后就去了山海楼,此后一直都没有出魔域,没有要往广云宗来的打算。”
万绍一边说着,一边又有些疑惑。眼前人可是是非阁的阁主!是非阁一向以消息灵通著称,闻厌身为阁主,想要打探一个人的消息再容易不过,对方竟把这任务交给了他。
看起来不上心,但刚才听到说有消息的时候头转得比谁都快,分明关心得不得了。
把这事情交给他的后果就是派去的人刚跟上贺峋便被发现了,手下人传话过来时说,贺峋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但却不见恼怒,似乎知道是谁派来似的,还笑眯眯地让人带话。
“他说了什么?”闻厌不由问道。
万绍咳了一声,神情古怪道:“贺楼主说,他不在的时候,让你不要总是拿着烟管不放手。”
“……”
闻厌默默把唇边的烟管移开了些,随后心头又浮现出些许恼怒,愤愤地抬手抽了一大口,任凭清苦冰凉的气体灌入肺腑,才呼出一口气来。
把万绍看得爱替人操心的毛病又犯了,摸着自己的一颗医者仁心,絮叨道:“闻公子,贺楼主之前是说过你有旧疾,但冰月草也不能这样用的,这明显都超出镇痛的范围了,会伤身的。”
闻厌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一烦躁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摸烟管,靠药物的作用去压一压铺天盖地的头疼。不过非常突然的,他离开兰城足有好几天了,头疾却一次也没有发作过,好像多年的沉疴莫名其妙自己好了。不过这个习惯一时还是改不了,更别提有件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横亘在心头,让他从兰城往广云宗走的一路都烦躁不已。
那日贺峋说完让他走后,竟如他自己所说,好像真的放手了,悠然倚靠在池子里,含笑看着徒弟往外走,从小心挪动到小步快走,最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人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了,也没有任何动作。
脱离危险的刹那喜悦过后,闻厌心里却突然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这种茫然让他觉得很不习惯,从那日起,他就一直在琢磨对方此番行动背后的深意。
闻厌还是怀疑对方趁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又偷偷下了什么法咒,或是像之前自己从山海楼逃跑的那次,过不了多久就会用神识追上来,然后再找茬挑刺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寻个借口来狠狠欺负人。
但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他检查了八百遍都找不到的法咒,还是被入侵的识海,都不存在。
除了那日对方在自己背上留下的不明符文,现在已经完全隐没在了皮肤下,闻厌尝试过对着镜子自己研究,但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只有当时贺峋落下法咒时刻进骨髓里的气息仍在自己体内逡巡不去,彰显着最后一点存在感。
闻厌想起对方当时貌似玩笑又貌似威胁的话,鬼迷心窍般有些意动。
不能和别人不清不楚……什么程度叫不清不楚呢?肢体接触算吗?
闻厌觉得以自己师尊的小心眼程度,必然是算的。
于是万绍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人又抽着烟管,开始了新一轮神游天外,再加上刚才那不能再敷衍的应声,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把万绍看得心里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