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绍不知道自己该放心些什么,下意识点了点头,附和道:“是啊,闻公子见你受伤了,二话不说就跟着一起来西域,要不是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贺峋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垂眸看了怀中的徒弟一眼,眼神很深。
“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万绍道。
“贺峋。”
“贺峋?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啊……”万绍久不出西域,对仙门魔域之间的事情不甚熟悉,回想了片刻,浑身血液霎时凝固了一瞬,脸上露出个见了鬼的表情。
另一个姓闻,他之前没听清那位广云宗的唐公子唤的全名是什么,但这个姓加上一个叫贺峋的姓名……
救命!他怎么招了两个魔头回家?!
万绍跟在师徒俩身后走进马车时还有些欲哭无泪。
他承认,自己就是肤浅,从小就喜欢看美人,别说这位闻公子救了他一命,哪怕对方什么都没做,就冲着这一点,他也愿意帮这个忙。
……然后这次就栽了个大跟头。
总算回到西域,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万绍本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还没支楞起来呢就被生生压回去了。
传闻里的这对师徒关系可不太好,虽然实际情况看起来与传言出入颇大,但万绍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满足好奇心,偏偏自己坐的那辆马车突然出了故障,只能心有戚戚地低头跟了上去。
闻厌其实不太喜欢私密空间里有陌生人,事出有因,忍一忍也就罢了,对方却鹌鹑似的缩在对面,一双小眼睛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他,让人想忽视都难。
“你眼睛出毛病了?”闻厌看了坐在对面的人好几眼,忍不住道。
万绍立马把东移西荡的眼神收了回来,连连摇头:“没,没有……”
闻厌一见这神态,就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事不关己的贺峋。
贺峋回以无事发生的温柔浅笑,手欠地撩了撩徒弟鬓边的发丝。
并不是预想中自己的手被没好气地一把打掉,贺峋惊奇地发现自己徒弟只是不咸不淡地看自己一眼,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像是睡了一觉起来后来了个大变样。
于是贺峋收回手,非常得寸进尺地揽上身边人的腰,手下的身躯下意识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还主动往后靠了靠,是一种不过分亲密但又能让所有人看出两人关系的姿态。
这下贺峋可以肯定自己徒弟真的转了性了。
记得以前在山海楼的时候,有回一个长老突然有要事禀报,那时已近深夜,被人中途打断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贺峋见人一脸不耐,乌黑的眼眸中像蓄了浅浅的一汪水,粼粼波光间气恼怒意交织,眼尾也红红的,原本的意思是要人别动了,他去去就回。
闻厌却已经气性上头,把人推开,披上外袍就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那么要紧!”
贺峋有些好笑,于是也没提醒自己徒弟不小心穿错了自己的衣服,慢悠悠地跟在人后头走。
无论多么机密的事宜,贺峋议事时一向是不避讳自己徒弟在场,有时还会等人都散去后,掰开揉碎了和人解释每一条决定背后的深意,或是就刚才所议之事让人自己拟定出解决之法,再逐一告诉尚且经验不足的徒弟哪里有什么纰漏。
在某些时候,他其实也是无可争议的模范师尊。
那个可怜的长老等到的就是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位祖宗。
小祖宗还明显心情不佳的样子,走过来的步子迈得气势汹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一片冷意,正要开口,然后……就被过长的衣摆绊了一下,兴师问罪瞬间卡在了喉咙里,看清自己身上衣服的那瞬表情都僵住了。
贺峋笑吟吟地在旁边扶了一把。
外袍被徒弟穿走了,贺楼主就素净的一袭单衣,虽然不至于衣衫不整,但也疏懒随意得让明眼人轻易就能看出他出现前在做什么。
长老一看这个时间,这个衣着,就知道自己来得铁定不是时候,只能硬着头皮说起正事。
闻厌虽然来时满心不悦,但很快就随着对方说的思考起来,和人交代起应对事宜。贺峋看得有趣,就没有插话,只是听着听着就习惯性去搂身边人的腰,然后就被自己徒弟眼也没抬地赏了一巴掌。
突兀的一声响,长老都惊呆了,瞬间停下话音,眼神有些呆滞。
“继续啊。”贺峋神色如常,只是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对长老道,“看我做什么?”
后面等人走后,虽然贺峋借题发挥半逼半哄着徒弟在议事的正殿闹了一回,但其实他已经很习惯对方只有在心情极好或是无力招架时才会现出几分温顺的样子。
所以……
贺峋收回思绪,神色因为某人不同寻常的反应而格外舒展,笑了笑,先对自昨晚起就被吓得不轻的万绍道:“我现在都要靠你解毒,哪会对你动手,怕什么?”
说话时,这位前任魔君看起来温文无比,眼中是春风化雨般的笑意,脸色还略微有些病态的苍白,一点也不像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万绍却不敢相信,他可没忘记这位闻公子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也是漂亮得毫无攻击性。
贺峋就转向闻厌苦恼地道:“厌厌,怎么办?有人比你还难忽悠。”
闻厌正倚着窗,手中烟斗燃着袅袅轻烟,他只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了自己师尊一眼,然后轻描淡写地对万绍道:“放心,现在不杀你,要是你解不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