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商砚书的手却是犹如铁铸般,比身为冷兵的神剑更强硬几分,在挣动中纹丝不动,神剑逃脱不得,但是商砚书却也对其的挣扎生出些许不耐,他向来和蔼含笑的声线中显出些许真实的阴冷睥睨:“不过冷铁,也敢违抗本尊?”
他双手蓦然燃起一股黑红火焰,火焰蕴含可怖的高温,转瞬间将两把神剑炙烤得通红,温度再升高下去,即便日曜月影身为有化神期实力的神剑,也将在黑火中融化为不成型的铁水。
两把却神剑仍是挣动不断,像是宁死不屈般,然而商砚书根本不管它们屈不屈从,他握剑的双手渐渐合拢,犹如推举着万愈斤重的巨石般用力,他以数倍于对方的实力,强制地控制住两把神剑,然后,像六十年前顾今朝苏寒云在他面前使的那样,他使双剑合一,剑芒直射向天穹。
风云开始涌动,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开始变换,东侧太阳依然照耀,但西侧却现出月影,天地一半白昼一半黑夜,日月同天而现。
“那是……”各处高楼上的玄武城长老们都看到了这一刻日月同天的异象,他们同时也在瞬间认出那道引起天象异变的剑芒,赫然是双剑合璧后的日曜月影神剑。
“是谁在驭使神剑?!”众人惊疑不定,顾今朝苏寒云皆已亡故,神剑分明还未择新主,而且即便临时择了新主,又怎么可能立刻就用出这双剑合璧的最为强横一招呢?
只是那剑芒所在的位置太遥远,他们只能遥遥看到升到空中的神剑,而看不到下方的御剑之人。
“等等,那方位是……”有长老在惊疑不定之余,又注意到了另一点异样,下一刻,仿佛是在印证他的猜测,神剑也飞到了既定的位置,那恰是城中三重大阵灵力汇聚交叠之处,而剑身此刻钉在这阵心中央,不光瞬间将三重大阵连接到一起,还同时将己身引动的日月之力一同注入其中。
大阵的灵力骤然增强,玄武本已即将脱困,此刻却再次被锁魂链压制住,众人虽仍不明白御剑之人的身份,但见此也立刻抓住机会,各方一起使力,汇同日月星辰之力,终于是压过玄武一头。
黑水本已经吞没了大半的城池,但在此刻不断收拢的光幕前,却是倒涌回地眼之中,玄武不甘嘶吼,却被重重大阵压制着随着黑水一起退后。
再过数息,玄武就将退到那破界而出的地洞处,届时玄武城那一边会将大阵完全闭合,将其连同黑水一起封印回地眼,而在封印即将完成的最后一刻,也是阴翳力量影响最弱的时刻,商砚书便可趁机将挂在玄武背上的路乘救下。
这已经是商砚书能想到的在不动用劫火的情况下,唯一能救下路乘的方案,虽然需要费上许多功夫,但好在目前看一切顺利。
只是,也不知是他和路乘谁的运气比较不佳,亦或者是整个玄武城的运气都不太好,在玄武退回地洞,大阵即将闭合的最后一刻前,异变陡生。
仿佛垂死挣扎的困兽,玄武发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可怖嘶吼,其间蕴含浓烈的怨愤与不甘,几乎叫人胆寒心颤。
下方的黑水犹如被这吼声中的苦恨点燃一般,沸腾着潮涌到玄武身侧,攀爬于巨大的身形之上,那道道阴翳组成的魔纹骤然加深,玄武的力量随之增强,竟是一刹那冲破了法阵的束缚。
玄龟震地而击,青蛇仰天狂舞,一股巨大的黑水龙卷拔地而起,直冲向天幕,撞破上方拦截的法阵,迸碎为无数细小的黑色水滴,犹如落雨,散向城中各处。
众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商砚书同样瞳孔紧缩,却并非因为这漫天落下的黑水,而是因为在黑水落下的同一刻,路乘被青蛇舞动时的尾尖不慎扫到,从龟甲上笔直坠落。
商砚书身体踏前一步,指尖燃起劫火,他正欲出手,却又突然目光一凝,回头看向身后。
有风在街巷中吹过,玄武城中数万棵海棠在风中飒飒摇动,淡粉的花瓣不断飘落,又被风轻柔卷起,落花从四面八方汇聚,犹如繁花织就的锦缎在天空铺展,也犹如盛放的海棠花海,以与黑水截然不同的轻缓柔美姿态,从空中徐徐卷过。
黑水迸裂成成千上万滴,海棠花也有千千万万朵,每一滴黑水都被淡粉的花瓣接住卷起,可怖的黑雨霎时变成盛大柔美的海棠花雨,而在这漫天的落花雨中,向黑水笔直坠落的路乘也落入一个清冷温柔的怀抱中。
路乘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淡漠的浅色眸子,如霜似雪,如冰似玉,也如路乘记忆中的一重遥远幻影,以陌生又熟悉的姿态,在他灵魂中共鸣。
花雨纷繁落下,天地寂静无声,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路乘看得几乎呆住了,但裴九徵垂眸与他对视片刻后,便抬起头,望向嘶吼不断的玄武方向。
他凌空踏风,一手环抱着路乘,另一手并指捏诀,海棠花雨犹如受到牵引般,调转朝向,柔美轻缓的姿态不再,轻薄的花瓣化作肃杀的利刃,成千上万地朝玄武席卷而去。
玄武唤起黑水挡于身前,将大部分花刃拦截,但花一重重落下,在裴九徵剑意影响下,满城花谢,海棠花杀,化作数之不尽的繁花剑阵,纷繁而舞,纷繁而杀。
越来越多的花刃突破黑水,在玄龟与青蛇坚硬的鳞甲上留下浅淡的剑痕,一片花刃尚不够击破玄武的防御,但剑痕层层交错,越斩越深。
玄武发出一声痛吼,随后犹如被激怒一般,黑水磅礴卷起,化作巨大的浪潮,将周边落花尽数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