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蔓实在是心疼得要命,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没关系的,王爷。人活在世,只求问心无愧。我陪着王爷,一起想办法。若实在无力阻止,那就让他们走吧。我们留在建康,我们不当逃兵。”
李挽哑着嗓子,拼命点头,“好。”
此番说妥,夫妻二人开始奔走起来,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留在建康,给前线的将士信心。商嫣捐出画舫得利,帮着采买米粮药石。魏清趁着出诊,也帮忙往各府游说。
只是,看热闹的多,真正答应的,少之又少。
是年四月初八,旨意颁下,迁都湘州。
太极殿上破天荒没有异议,建康城开始忙碌起来,高门大院都在紧锣密鼓的安排车马、运送家当。
金银财宝如水一样流出建康,雄兵铁骑如山一样推进雍州。分明是同一个大梁,却好像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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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昀宴请李挽陆蔓是在圣旨颁下之后两日。
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但李挽还是对李昀这种一意孤行的行为深感不满,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
还是从前金碧辉煌的麟德殿,李昀高坐宝座之上,面色清冷疏离,好像有什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一口一口小酌美酒,李挽的不悦自然都看在眼里,“孤听闻,皇叔不满迁都之策,这段时间一直在建康会见朝臣。”
李挽乌眸一凝,一团怒气在周身聚集。陆蔓赶紧在席案下握住他的手腕,开口解释道,
“湘州多山多水,不宜耕作,并不适合作大梁国都。这还是小事。最主要的在于,湘州地处内陆,守备素来松懈,山岭易埋伏,水渠易生患。北国攻城迅猛,眼下实在不是迁都的好时机。如果陛下执意迁都,不如等时局安定再议。”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客气谦让,但李昀早不是当年那个乖顺的孩子,“此事台省商议近一年,这些情况太保自然是考虑到了的。”
王迟赶紧接话,“正是。危机也是机遇,湘州地势奇诡,不利进攻,却利于防备。大梁将士定然比北国铁骑熟悉山野、善于水战。所以,迁都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李昀笑了笑,声音说不出的阴冷,“皇婶关心大梁,小侄明白,只是这些话确实欠妥当了。北国连雍州都破不了,遑论湘州。孤欲迁都,便从未想过会让敌人攻到城外。”
李挽看不下去,“啪”的一声搁下玉箸,“你皇婶好脾气,不欲责问你,却纵得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本王不怕开罪人,本王来问问陛下,陛下在此时放弃建康南迁,难道想在百年之后被朝史论为逃兵?前线的将士要是知道自己被放弃了,又会作何感想?”
李昀还没回应,座下之人已经帮他解释起来,陆怀章还是那番说辞,冷笑道,“陛下何时说过放弃建康?何时说过弃战?”
这帮人为了党争,什么都可以不顾,脸面早就扔到地上了。
有这些人维护,李昀哪里还将李挽放在眼里,笑眯眯道,
“皇叔无诏从会稽回建康,还不由分说换了雍州驿站人手。孤体谅皇叔心急,不与皇叔计较规制。只是,迁都乃大事,自太保进言至前日颁旨,经过了三省九卿层层商榷,礼法周全。皇叔勿要再自作主张,妄图阻拦。”
他说着,眼风斜向下首的纪勇男,“前日纪将军进宫,说起禁军都统阻拦纪府出城一事。都统与纪将军有旧,已自请告假,皇叔还是莫要再做无用功。”
陆蔓心里咯噔一声,面色瞬间僵硬。
禁军闭城,是她和李挽最后的办法,还是通过熊溢平牵线搭桥,才说服了现任都统。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便被李昀识破。如此一来,他们真的走投无路,没有任何办法来。
李挽面上仍是八风不动,“好,本王晓得了。”
他动动嘴唇,正要说出请留在建康的话,却见李昀笑盈盈的扬手,请进一人,
“皇叔皇婶能想明白,是再好不过的。这样一来,陆五娘子也能安心了,不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陆桐一步一顿、缓缓走进殿中。她穿着金光逼人的华袍,明显宽大的袍摆盖住玉手,看得出来,是被绑缚住的姿势。
饶是陆怀章,都没想到李昀会来这么一出,“陛下,您这是何意?”
李昀笑着安抚陆怀章,“陆五娘子是薛府夫人,论辈分,也算是孤的表嫂。今日设宴,孤便把表嫂也请来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该是最赤忱的时候,他说这话时,笑得天真烂漫,却不由让在座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陆桐被薛望清养得很好,丰腴了不少,面上的憔悴也少了很多。
直挺挺的站在殿中央,也多了几分中气十足之气。她没有资格置喙李昀的言行,只能用圆溜溜的眼睛狠狠瞪着这道貌岸然的少年天子。
李昀见着她的反应,笑得更加畅快,“表嫂莫要怨孤,孤也是好心让你有机会与皇叔皇婶叙旧。以后薛府迁去湘州,皇叔皇婶赶赴雍州,怕是经年都见不上了。”
话音一落,陆桐水汪汪的眼珠里盈满诧异,“阿姐要去雍州?”
莫说陆桐,在座所有人也是头一回听说。特别是李昀当着被绑缚的陆桐说出这句话,要挟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陆桐很快从陆蔓震惊的眼神里反应过来,“我不去湘州,我和阿姐去雍州!”
“表嫂真会说笑,表兄要迁去湘州,你们夫妻二人难道分离吗?”
只要有薛岚,薛望清和陆桐就被死死捏在手里。李昀找到了一位再趁手不过的人质,笑得春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