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整个临城谁不知晓,阮三爷本身便是留过洋的人。而且我听说,你母亲也是在教会女中读过书的,当年在学校很是有名。
“再者说,即便曾经你父亲是不愿意的,可如今他既然都聘我来教你钢琴,想必是有所松动才是。你不如趁热打铁,早一些向他说明自己真实的想法。”
就这样,过了一日又一日,有一天阮静筠终于被说动了。她想,傅斯乔送来的这架钢琴,也许便是改变的开端,是命运对她的暗示。
无论父亲怎样罔顾她的想法,阮静筠皆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逃离被控制的境遇。所以,与其成日空等来自旁人的救赎,不如又一次,再一次,为自己拼命争取一个机会。
而当阮静筠向她爹坦白想法时,阮三爷的表现极其平静,甚至问了她打算去哪所学校,这是前所未有的回应,以至于她几乎相信「转机」真的出现了。
谁知,日思夜盼了许多天,最终等来的结果却是,从此,她再也没有了钢琴老师。
有时阮静筠甚至会想,若非那架钢琴是傅斯乔所赠,也许父亲早让人将它抬走砸掉了。
原来能让她离开这座囚笼的人,至今为止,从来只有一个人。
刚刚学了小半年的钢琴就此荒废,从破晓到夜阑,阮静筠日日过着相似的生活,两年时光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提前知晓今岁的年节,傅斯乔很有可能随他父亲一起来阮宅贺岁,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去碰那架钢琴哪怕一下。
而阮静筠尽心竭力的拾起从前学过的知识,从磕磕绊绊到可以熟练弹奏出一段乐曲,为得也不过仅仅是想好好的向这个又一次许久不曾见过的未婚夫展现一点点自己努力的成果,来回报他赠予她一架钢琴的心意。
可是,傅斯乔听完后却说:
“静筠,你没有必要讨好我的。你现在应该认真去想想,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阮静筠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这一次她与他见面时,父亲竟然吩咐阿糖要在两人之间架起一扇屏风,甚至还要全程在旁陪着。
傅斯乔大概觉得太过荒谬,连屋门都没跨进来一步。
他站在院子里,隔着墙与窗和她说话,阮静筠总有一种他只打算应付几句话便要着急离开的感觉。
果然,听完傅斯乔今日说的第一句话,她便知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可她能怎么办呢,想来想去也只好咬牙告诉他:
“我喜欢的是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去学你喜欢的东西。”
傅斯乔好像笑了,很轻又很短的一声,阮静筠完全无法分辨,他是觉得她的话可笑,还是旁的什么。
她只听见他说:
“静筠,你似乎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你口中的「喜欢」,不过是因为你知道早晚要嫁给我,所以才不断催眠自己来喜欢我。
“可是,这并非真正的喜欢。”
阮静筠不知道傅斯乔说的是不是对的。
她确实从小就把逃脱这方小院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也许,她真的分不清自己是喜欢他,所以为他做了很多傻事,还是仅仅只是想讨好他,好让他心甘情愿带她离开。
但,听到他如此总结她的「喜欢」时,她的心间忽然泛起了浅浅的酸涩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