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月从未见柳时絮也有如此慌乱的时刻,其实她很想劝他看开点,反正迟早会沦为蛊虫的吃食,止不止血已经没多大作用了,不如给她一刀痛快。
可是不知为何,眼前雾蒙蒙的,望着他手忙脚乱替自己止血,看起来一脸快哭的模样,不,其实快哭的人是她自己,怕痛也怕死,还有好多事情还没完成,爹爹还在等她回家,兄长也说打了胜仗就回来看她,阿鸢和柳三公子的婚期也快到了吧?还有凌祈,恐怕还不知道她来玉京城的事,还会给她寄信吗?
还有眼前的柳大人,她撒谎了,其实那日她根本没中蛊毒,因为她发现忘掉曾经美好的回忆,远比承认在他心里她没那么重要这件事,要痛苦得多。
她见识过很多曾经深爱,后来又不爱的人,感情的事本来就瞬息万变,与其做遗忘的胆小鬼,她更想变得勇敢一点,带着曾属于二人的记忆好好活下去,一旦连她也忘了,那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本来她都打算彻底放下他,没想到现在要死一块儿了,要不要在死前告诉他真相?还是算了吧,等到了黄泉路上再说也不迟,现在,她想伸手抚平他一直紧蹙着的眉头,说几句遗言,再安静等死。
咦,好像有些不对劲。
楚涟月发现自己受伤后,蛊人们没有再进攻,远远退后,像避什么洪水猛兽那样避开她,此情此景,像极了她刚到深坑遇上的那群蛊人,但按理来说,药效的时间应该也快过了。
不对不对,她刚到这里时,没来得及服下晏瞳给的药丸,就摔倒晕了过去,一定还有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楚涟月抬起没受伤的胳膊,轻轻撞了撞柳时絮胸口,“大人,你有没有发现,蛊人停止进攻了?”
“别动,血好不容易止住。”柳时絮摁住她不安分的手,闻言抬头,果真见蛊人们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略微思考了下,他问道:“你是不是刚来此处时就受过伤?”
“咦?你怎么知道……确实受过伤,当时一不小心摔倒,脑袋磕破了皮。”她反应过来,“难不成蛊人怕我的血啊?”
柳时絮试探性地摸了摸她后脑勺,触碰到了结痂的伤口,“是这里吗?还痛不痛?”
本来是不痛的,被他这么一摸,又痒又痛,她轻嘶出声:“痛死啦,别摸!大人是想帮我转移肩上的痛么?”
见她还有力气喊痛,柳时絮一直紧绷着的心稍稍安定不少,得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才能带她离开这里。
“可以站起来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
柳时絮扶着她,想往祭坛的方向走,“打开里面瞧一瞧,或许能找到破解的法子。”
远处的穆枫神色茫然,难以置信地望着并肩走来的两人,这……这怎么可能?蛊人为何突然不听他的使唤?
穆枫赶忙念出另一串咒语,黑压压的蛊虫大军开始躁动,朝人群聚集的地方爬去,奇怪的是,当蛊虫遇上楚涟月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便一动不动缩在原地。
不仅如此,楚涟月所到之处,蛊虫们自觉避开她,就好像拿她当主人一般。
据穆枫所了解,蛊虫不会攻击主人,以及主人的血亲,他开始有些慌张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你就是穆家流落在外的野种?”
什么野种?这话骂得很难听,楚涟月小时候没少被人骂过这样难听的话,以前她总会躲起来默默难过,可如今再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震,彷佛有根潜藏在心里多年的琴弦被人拨响。
穆家的野种?她是……穆家的人?那个在她梦里从未露面的高大男子,原来是穆家的人吗?
楚涟月恍惚记起,在军营时遇上穆源,穆源说过,她的二叔曾给心上人送过一片海棠花林当作生辰礼。
巧合的是,楚涟月记得母亲最喜欢海棠花,也记得小时候母亲带着她在海棠花林里游玩,只是对父亲的印象稍微有点模糊。
穆源还说过,她的二叔死了,海棠花林从此再无人欣赏。
所以穆源是她堂姐?而穆枫是她堂兄?
楚涟月停住脚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你什么意思?”
见楚涟月反应不小,穆枫心生一计,转而变了一张脸,连说话的口吻都变得柔和,“没错,你其实是我二叔唯一的女儿,这么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好吗?回来吧,堂兄带你归家认祖好不好?”
穆枫小心翼翼哄着眼前人,生怕楚涟月会破坏自己的计划,毕竟没了蛊人和蛊虫的牵制,他很有可能死在她的剑下。
楚涟月脸色惨白,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因为穆枫的这番话,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何况对方还是个坏家伙。
柳时絮搂紧楚涟月,清冷的低喃声就飘在她的耳边,“别听,穆枫说话不好听,等我们逃出去,我替你去穆府要个交代,如何?”
穆枫:“……”
楚涟月虚弱笑了笑,跟着柳时絮继续往前走,“穆家不是有个穆丞相么?大人的官职又没他高,如何替我撑腰?”
柳时絮故作轻松道:“没关系,他现在有把柄在我手里。”
眼见二人越靠越近,穆枫真急眼了,他之所以能控制蛊虫和蛊人,关键就在祭坛里,但楚涟月手里还拎着剑,他不敢上前拦她,只得另外想办法。
穆枫操控着蛊虫和蛊人朝其他人进攻。
一开始,当人们看见楚涟月不会被蛊虫咬,便纷纷将求生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可是她的行为惹怒了穆公子,现在穆公子打算对他们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