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在任何时候都是个大日子,一般来说都会放假三天。
张守义拿出些许铜钱,让李佑他们去镇上买菜,打算师徒一起欢庆节日。还把林渊全家叫来,说是帮着煮饭烧菜,无非变着法的接济而已。
抵达管仲镇,离清风书院不远,赫然是新立的烈女坊。
“这也太着急了吧。”苏如鹤吐槽道。
李佑嘀咕说:“不着急不行,苏家的名声就靠它挽回。”
跟巍峨华丽的清风书院建筑相比,烈女牌坊简直粗制滥造。只是把字儿刻好了,石料的毛边都没修整,便急匆匆的树立在河边上。
剩下的细节,由匠人搭着脚手架,一凿一磨慢慢搞定,可能还会继续打磨一两年。
手续也没办好的。
县衙那边,已经请旌列表了,但奏报文书还未进京,最快也得明年春末得到朝廷批准。
一切如同儿戏,官府也懒得追究。
放在几十年前,贞节牌坊还审批严格,如今已呈现泛滥趋势。大唐贞节牌坊众多,尤其到了唐末,反正你有钱申报建造就给你批。
到了后世更泛滥,贞洁烈妇数量惊人,那更像一种家族间的攀比,也是地方官员的政绩体现。
单拿一些地方来举例,其贞洁烈女数量随着时间大幅增长,这种狂飙突进的数据,起于唐末,可一窥礼教之畸形发展。
苏如鹤低声说:“那个事情,不会露馅吧?苏元德天天都挨着咱们,他是不是有什么怀疑?我现在看着他就心虚。”
“对啊,我也怕得很。”苏爽附和道。
李佑笑问:“你们说什么?我可没做亏心事,横竖听不明白。”
苏如鹤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对对对,听不明白,我也啥都没做过。”
“少爷,我还是怕。”苏爽纠结道。
苏如鹤顿时呵斥:“又没干坏事,你怕个屁啊!”
苏爽连忙闭嘴。
林渊好奇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李佑笑着解释,“他们偷看小寡妇洗澡,差点被人当场抓住。”
“我没有,你不要胡说!”苏如鹤矢口否认。
李佑笑道:“对嘛,不承认便没有。”
苏如鹤喊冤道:“我真没偷看小寡妇洗澡啊。”
……
大概是在大唐社会经济开始大发展的时期,平民百姓也热衷于过节。冬至前三日,店铺便纷纷歇业,大家迎来送往,像过年一般热闹。但管仲镇没法歇业,这里是交通要道,是繁荣的商运中心。
到了镇上,李佑发现,贩夫走卒皆穿新衣,至少也得换上干净的好衣服。
许多脚夫挑着担子,送往货船或客栈。
这些担子里都装满礼物,俗称“冬至盘”。小门小户,提食盒即可,来往是番心意;豪门大族,却必须用担子挑,送礼太寒酸就没面子。
总有一些外地客商,冬至没法回家,生意伙伴之间,自得礼数周到。
于是镇上的酒楼,就专做“冬至盘大礼包”,分成不同的价位档次,而且还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李佑在河边走着,便见一脚夫挑担登船。身穿丝衣的二掌柜,对船上客商拱手说:“在下代表长隆号前来拜冬,恭祝贵家老爷财源广进,也祝刘兄大吉大利发大财。”
“费掌柜有心了,一点小礼,不成敬意。”客商立即回赠礼物。
便是那些挑担的脚夫,也每人都有赏钱可拿。
穿过码头,来到镇街,李佑不得不承认,江南大体上还是很富庶的。
一种畸形的富庶。
这来来往往许多百姓,有些是失地黑户,有些是大族家奴,他们的日子都还不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不错,让他们揭竿造反是不可能的。
除非连年大灾,朝廷又提高赋税!
物价涨了一些,张守义给的钱不够,李佑和苏如鹤掏钱补上。买了几斤糯米粉,一斤猪肉,两尾鲤鱼,一只大公鸡,还有些果脯蔬菜,便兴高采烈的返回清风书院所在的山。
苏如鹤特别兴奋,他以前没亲自买过菜,市场上看到啥都觉得新鲜。
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一些拜冬农户。
这些农户不管有多穷,也得穿着最好的衣裳,提着“冬至盘”去走亲访友。
有可能,他们的盒子里,只是一碗糙米饭。
“少爷,那是咱家的轿子!”苏爽突然指向远处。
“还真是!”苏如鹤连忙提着大公鸡去追赶。
苏皓的妻子郑氏,此刻正坐着一副舆轿,径直朝清风书院而去。队伍很长,另有两副舆轿,坐着苏皓的女儿。
还有十多个脚夫,一路挑着担子,都是送给师长和同窗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