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饮了一杯酒铛地放在了桌子上:“这父亲可真是个畜生啊。”
解九娘却仰着脖子略带不服道:“可这里审判的可不是他呢。”
居成阳对于诗词更是不在话下,只听名字便知道其中含义,不敢置信地问:“这几首诗是她外公给她母亲的?”
吴月道是。又接着讲:
“之后女孩出门,总能听见邻居们窃窃私语:
这孩子可怜啊,爹卷钱跑了娘走了,自己可怎么活?
不然接咱们家来?就当养儿媳妇了。
穆,美好,但她的生活,和她的样貌都算不上出彩,并不是她不修边幅,她的母亲硬气,将她打扮得光鲜亮丽,也就只能将将够上个平常人,她的一切都很平常。
她现在没有生存技能,不会人情世故,骤然就要成为一个大人,这在她的身上,倒算是一个不平常。
女孩说:我娘会回来的,她不会抛弃我的。
别人一愣也道。哪有母亲会抛弃孩子呢?
母亲果然在夜间悄悄回来几次,摸摸她的额头,轻吻一下就走。只是来得越来越晚,脚步和呼吸越来越沉重,似乎带着一点点血腥味。
今天按规律也是母亲回来的时候。
女孩儿将钱财放在了床头,她希望母亲可以放弃一切,拿着这些钱自己到一个新的地方,去过新的生活,在书架上翻出那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将两面封皮裁了下来,然后拿了洗脸盆,一个字,一个字地撕碎在盆子里,那一小小册子撕出来的雪花一样的碎片,高高地松散地摞着,像一小座山一样。
女孩想:就这样抛弃了妹妹,我可真恶毒啊,可是总要有人幸福吧?不能是妹妹,不能是我,总要能是一个人吧?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她放了一个火折子在盆边上,躺下来,吹了灯,他们走了之后,这个屋子,就像是没人住了一样,若是冬天一定很冷吧,女孩儿这样想,就更觉得冷,冷得手脚冰凉,牙关打颤,浑身发抖。
依然等到了后半夜,一个女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看到了床头不规则形状的布包,没有放好的银子,受重力的影响,轻微的下坠,在寂静的夜里比外面的虫鸣还要响亮。
借着月光的照射,看见了特意摆在窗前的东西,两页空白封皮昭示书的内容,她以前引以为傲的,成为了她的枷锁。
她曾经无数次想挣脱,现在也有人希望她挣脱。
她知道,这个女儿是极聪慧的一个人,她压抑着她的聪慧,希望她痴傻,来适应这样痛苦的生活。
火折子就在那。
可她陷在那场骗局里太深了,大半年的时间,变成了刺入她血肉的执念和恐慌,无处不在的紧绷。
而且她早就没有退路了。
女人没有动那些东西,仍然只是轻轻摩挲她的头发,女孩儿的头发好像认人似的,马上就变得又顺又亮,轻轻吻了一下,走了。
女孩儿趁着黑暗坐起来,闷闷地哭了一场。
母亲后来又来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在她的枕头下放了一张纸,就是裁下来的那两张之一,但她一直折着没有看。
那盆文字,就留在那,高高地摞着,走路都要蹑手蹑脚,怕惊飞了一地。”
“这女孩儿壮士断腕有胆魄也不算绝情。”
秦于方看了萧绝一眼,果然此人无情。
林卫也说:“但也足可见这件事的棘手了。”
吴月:“确实十分棘手。”
居成阳:“之后呢?”
吴月却不再说下去。
官差来报外头有人来找秦于方。
泸州
“黄大人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瘦弱的妇人带着孩子跪在了黄蒙的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你们有什么冤屈?县中可有了定论?”
“定了定了。可我们不服。”那妇人和孩子看着本就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哭得涕泣同下。
黄蒙也心生怜惜。“出了什么事?”
“我丈夫本身就没有什么大病,他只是砍柴时砍伤了腿,发了高烧,连着好些天都不退,我去了医馆,他们却说必须要把那半条腿都截掉,我信了,我家里只有丈夫做脚夫还能赚几个钱,如今他没了指望,我们孤儿寡母也难活。”
“没了腿总比没了命要好。”确实有许多人是觉得自己残了身体后悔,从而怨恨医者。
妇人赶忙抓住他的衣摆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他们诓骗我们说若是不抓紧,就保不住命,等做了之后我去了另一家医馆问他们只说吃几副药便好了。”
“当真?”若真如此,便是极重大的案子。“你们可有证据?”
妇人从怀中抽出两张纸奉上。“有的,这是其他两家医馆的说辞和手印,我上去理论,他们却将我们撵了出来,连我丈夫的腿也丢掉了。”
毁坏人的身体竟然如此理直气壮。
黄蒙怒道:“岂有此理,我定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