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嘉靖四十年深冬,积雪压得紫禁城琉璃瓦发出细微呻吟。
严楼裹紧狐裘穿过玄武门,靴底碾碎冰棱的脆响在寂静宫道上格外刺耳。
怀里那份密报已被体温焐地发烫,墨迹却像淬了毒的钢针,每看一眼都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通倭案的线头,竟死死缠在裕王朱载垕身上。
他特意选在宵禁前一刻踏入徐阶府邸。
老阁老正在批改奏章,烛光将他清癯的轮廓投在屏风上,像幅褪色的古画。严楼单膝跪地,将密报呈上:“恩师,三日前锦衣卫镇抚司截获的倭商密信,经笔迹比对,与裕王府流出文书出自同一人之手。”
徐阶的狼毫在宣纸上顿出墨团。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冬日潭水般冷冽:“东南倭患易平,朝堂心患难除。”苍老的手指摩挲着密报边缘,“严楼,你可知裕王背后站着多少勋贵?这枚棋子若贸然动了,整个棋局都会崩。”
严楼喉结滚动。现代刑警的本能让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在浙江沿海见过的倭寇屠村惨状,妇孺尸首泡在咸涩的海水里,那些睁着的眼睛此刻仿佛都在盯着自己。“可通倭叛国是死罪!”他声音发颤,“就任由他逍遥法外?”
“证据呢?”徐阶突然拍案而起,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仅凭一封密信?裕王府随便抓个幕僚顶罪,你我就成了构陷皇嗣的罪人!”老人绕着书案踱步,靴跟叩击青砖的声响如同丧钟,“去浙江,用你的刑侦手段找实据。记住,此事若走漏半点风声,你我九族都不够赔。”
严楼回到宅邸时,更鼓刚响过二更。他推开书房,心腹幕僚林墨正在灯下整理案卷。“大人,杭州码头的眼线传来消息,裕王名下商船近日频繁出入乍浦港。”林墨压低声音,“不过那些船都挂着严州商行的旗号。”
严楼瞳孔骤缩。严州商行是他去年扶持的浙商势力,表面做丝绸生意,实则暗中监控私盐渠道。没想到裕王竟把手伸到这里。“立即切断所有明面上的往来,”他抓起案头朱砂笔,在舆图上圈出乍浦港,“通知‘夜枭’,让他们盯着每艘商船的货物清单。”
接下来二十七天,严楼像架精密运转的机器。白天在衙门处理漕运纠纷,晚上乔装潜入三教九流聚集的茶肆,用银钱撬开各色人等的嘴。腊月初二,嘉兴城最奢靡的“醉仙阁”内,脂粉香与酒香混杂,琵琶声靡靡。严楼扮作腰缠万贯的盐商,在龟公谄媚的引领下,踏入最偏僻的雅阁。屋内,龟公搓着油腻的手,目光在严楼腰间的钱袋上打转。
“听闻老哥消息灵通,”严楼抛过去一锭银子,龟公慌忙接住,“裕王船队最近在乍浦港运的货,可是丝绸这么简单?”龟公脸色骤变,想退钱走人,严楼猛地扣住他手腕,如铁钳般的力道让龟公疼得直冒冷汗。
“我兄弟上个月在码头,瞧见些铁疙瘩,和倭人的火器模样相似。”严楼压低声音,又扔出一锭金子,“说出来,这就是你的。”龟公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周后,颤抖着说:“那些船。。。确实藏着会喷火的东西,听账房先生说,是要送给。。。”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严楼警觉地踢翻桌椅,一支弩箭擦着他耳边钉入木柱。龟公吓得瘫倒在地,严楼咒骂一声,迅速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狼藉。
腊月初七,寒风卷着砂砾。严楼带着几名死士,摸进废弃的倭寇巢穴。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地上散落着啃食过半的兽骨,墙壁上还残留着血手印。一名死士突然指着角落:“大人,稻草堆有异动!”严楼握紧绣春刀,缓缓靠近。
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窜出,手持短刀刺来。严楼侧身避开,反手制住对方。那人满脸惊恐,叽里呱啦说着日语。
严楼从他身上搜出半张画着藏宝图的东瀛折扇,扇面上的樱花图案与在龟公那听到的描述相符。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脚步声,严楼示意死士噤声。
一群倭寇举着火把吵吵嚷嚷地闯入,那摇曳的火光将四周照得忽明忽暗。
严楼等人紧贴墙壁,大气都不敢出,静静蛰伏在黑暗之中。待倭寇们分散开来,在各个角落翻箱倒柜地搜寻时,严楼微微抬手,向死士们打出行动手势。
死士们仿若来自九幽的暗夜鬼魅,隐匿于无边黑暗之中,趁着倭寇分散搜寻的间隙,以鬼魅般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朝着敌人扑去,他们身姿轻盈且敏捷,仿佛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
其中一名死士,瞅准一个背身的倭寇,脚步轻点,瞬间欺近,一只手如铁钳般捂住对方嘴巴,另一只手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划过其咽喉,温热的鲜血溅出,那倭寇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身亡。
与此同时,又有死士借助周围杂物飞身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弧线,从背后猛地突袭,利刃直直刺入倭寇心脏,瞬间结果了对方性命。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不过片刻,地上就横七竖八躺满了倭寇的尸体。
严楼神色冷峻,缓缓上前,擦了擦刀上的血,目光坚定,继续在巢穴中搜寻线索。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沉稳,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巢穴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气息。严楼先走向倭寇们刚刚翻找过的区域,仔细查看被扔的乱七八糟的物品,轻轻拨开杂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东西的角落。
接着,他来到墙边,沿着墙壁一寸一寸摸索,试图找到隐藏的机关或者暗格。
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块,用力一按,伴随着轻微的“嘎吱”声,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不大的暗格。
严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凑近一看,里面摆放着几本破旧的册子。他伸手拿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翻阅,发现正是记载着货物进出的残缺账本,以及一些与其他势力勾结的信件,这些证据或许能揭开背后更大的阴谋。
林墨浑身是雪地撞开书房门,怀里护着个浸透海水的油纸包:“大人,‘夜枭’在沉船里捞到这个!”
展开油纸,是半截烧焦的账本残页。严楼举着残页凑近油灯,火光照亮“倭国硫黄五百石”“裕王府签收”等字样。他感觉太阳穴的血管快要爆裂,这些天悬着的那颗心反而定了——有了物证,就算裕王贵为皇子,也得低头认罪。
然而当他带着残页再次求见徐阶时,却被管家挡在门外。直到第三日黄昏,才得以入内。徐阶正在佛堂抄经,檀香缭绕中,老人头也不抬:“裕王前日突然造访,送了我一尊鎏金佛像。”他搁下狼毫,露出佛龛下暗格里的密信,“严州商行的掌柜,昨夜溺毙在钱塘江。”
严楼浑身发冷。那掌柜是他安插的眼线,精通水性。“他们开始灭口了。”他攥紧账本残页,指节泛白,“恩师,再不动手,证据就。。。”
“所以你要莽撞行事?”徐阶猛地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的《江山万里图》上,竟似要将万里河山都压在肩头,“裕王党羽遍布六部,嘉靖帝又对他寄予厚望。此刻弹劾,只会让你我背上谋逆罪名。”
严楼彻夜未眠。他在书房踱来踱去,案头摊着历年来经手的案卷——白莲妖人案、县库亏空案、运河私盐案,桩桩件件都是用命换来的政绩,可这次面对的不是寻常罪犯,是未来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转机出现在腊月廿三祭灶日。林墨混进裕王府后厨当杂役,意外发现账房先生与倭寇接头。跟踪至城西破庙,正撞见两人交接账本。
严楼亲自带队围捕,当寒光闪闪的绣春刀抵住账房先生咽喉时,那人竟掏出火折子要烧账本。严楼眼疾手快,飞身上前劈手夺下账本,掌心却被火折子烫出个血泡。
严楼强忍着掌心剧痛,紧紧护住账本。翻开账本,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裕王府与倭寇勾结走私货物、牟取暴利的各项明细,还有与白莲教暗中往来的款项记录。
严楼捧着账本,指尖微微颤抖,这不是简单的罪证,是足以掀翻整个朝堂的雷霆。
“把人押回去!”严楼一声令下,众人带着账房先生迅速撤离。然而刚走出破庙没多远,便被一群黑衣人拦住去路。黑衣人训练有素,招招致命,显然是冲着账本和账房先生而来。
严楼深知账本的重要性,他将账本交给亲信,低声嘱咐其务必送到巡抚衙门。自己则带领手下与黑衣人殊死搏斗。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四起。
经过一番苦战,严楼等人虽成功击退黑衣人,但也伤亡惨重。严楼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衙门,得知亲信已顺利将账本送出,心中稍感欣慰。
与此同时,裕王府得知账本落入严楼之手,顿时慌了手脚。裕王决定先发制人,污蔑严楼谋反,企图借皇帝之手除掉他。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朝着严楼席卷而来,而他能否凭借这本关键账本,揭露裕王阴谋,洗清自己的冤屈,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徐阶反复查验账本真伪,直至东方既白。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声音疲惫却坚定:“明日早朝,你随我面圣。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要稳住。”
腊月廿四清晨,太和殿丹陛前积雪未化。严楼捧着账本跪在金砖上,膝盖渐渐失去知觉。当他念出裕王通倭罪行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唯有嘉靖帝剧烈的喘息声回荡在穹顶之下。
“逆子!”龙椅上的帝王猛地咳嗽,血丝溅在明黄龙袍上,“锦衣卫,即刻将裕王锁拿归案!”
看着侍卫押走面色如土的裕王,严楼终于松了口气。殿外风雪依旧,可他知道,这场始于暗流涌动的较量,自己终究是赢了。
走出宫门时,林墨递来件貂裘,他摆摆手,迎着寒风大步向前——大明的官场,还需要更多这样的雷霆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