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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海禁之争（第1页）

嘉靖四十年十一月，杭州巡抚衙门。严楼的狼毫悬在《开海条陈》上方，墨迹在宣纸上洇出暗痕。

窗外北风卷着落叶掠过檐角，案头烛火忽明忽暗，仿佛预示着这份奏章即将掀起的轩然大波。

“大人，塘报送来。“王七将密函置于案头，火漆印上“兵部急递“四字刺目。严楼撕开信封，“双屿港炮台被毁，汪直船队溃败“的捷报尚未入眼，附页“清流弹劾严楼通倭“的消息已如惊雷劈下。

“好个釜底抽薪。“严楼将奏章置于烛火，“以商制倭“四字在火焰中卷曲。他早知此举会触动朝贡贸易的奶酪，却未料弹劾来得这般迅猛——御史们的弹章如雪片，“坏祖制““通海寇“的罪名铺天盖地。

此刻的京城，翰林院编修陆子渊正振臂疾呼：“太祖立海禁如铁壁，严楼此举是拆祖宗基业！“他的声音在文华殿回荡，廊下百官交头接耳，户部尚书徐阶抚须不语，严嵩的指节叩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浙江巡抚衙门，严楼将密报揉成纸团。冯汝弼的牙行账本里，“冯“字暗记与泉州卫往来记录，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头。他冷笑：“清流骂我坏祖制，却不知真正蛀空祖制的，正是他们包庇的官商勾结。“

戚继光的加急军报传来：“汪直残部退守琉球，烈港粮草已焚。“严楼望着舆图上的双屿港废墟，突然想起胡宗宪的密信：“若此战得胜，速回京师面圣。“但他清楚，此刻回京无异于羊入虎口。

杭州码头，三艘福船正装载绸缎。严楼身着便服混在商贾中，听着闽商们议论：“严大人若能开海，咱们也不必躲躲藏藏。“忽然，人群中传来冷笑：“开海？那是要断某些人的财路。“

巡抚衙门后堂，严楼铺开《沿海布防图》。倭寇巢穴虽毁，冯汝弼的密信却指向更深的阴谋——泉州卫郑全义私放汪直余党，而京城清流的弹劾奏章，竟与福建官场的密函出自同一笔迹。

“王七，“严楼将火漆印按在密信上，“去查冯知府的往来书信，尤其盯紧那些盖着‘三沙帮’印记的。“他的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泉州港，那里是倭寇与海商的命脉。

京城，严嵩将弹劾奏章摔在案上：“严楼破了双屿港，你们倒来咬他！“徐阶拾起奏章，“严楼此举虽利国，却坏了朝贡规矩。“严嵩眯起眼：“规矩？汪直的银子都进了谁的腰包，你我心知肚明。“

杭州城的雪下得正紧。严楼站在望海楼上，望着江面商船如蚁。冯汝弼的师爷昨夜坠江，尸体上搜出“五峰船主令“银牌——这是汪直集团与清流勾结的铁证。

“大人，戚将军的信。“王七呈上密函，“朝廷派锦衣卫南下，目标直指您。“严楼捏碎信笺，突然听见楼下传来马嘶声。巡夜捕快撞门而入：“大人！锦衣卫包围了巡检司！“

刑部侍郎张经带着二十名缇骑破门而入时，严楼正将账本投入火盆。张经冷笑道：“严大人这是要毁尸灭迹？“严楼转身，火光照亮腰间“五峰船主令“：“张大人可知，这令牌出自冯汝弼的书房？“

张经的瞳孔骤缩。严楼抓起令牌掷向他：“冯知府与汪直勾结的证据，都在这火里。“他的声音如冰刃：“若张大人执意拿我，不如先查查泉州卫的郑全义。“

张经望着燃烧的账本，忽然想起胡宗宪的密令：“严楼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但此刻，令牌上的“冯“字暗记让他犹豫。他挥挥手：“带走！“缇骑们却在严楼的袖中搜出《开海条陈》残页。

刑部大牢，严楼背靠石壁闭目养神。铁窗外传来脚步声，狱卒送来食盒：“胡总督密令，速离杭州。“严楼打开食盒，夹层里藏着出海文书和一封密信：“速往月港，闽商愿助你。“

月港的商船在夜色中启航。严楼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消失的杭州城。王七递来酒壶：“大人，冯汝弼的密信都烧了？“严楼灌了口酒：“留了副本，在胡宗宪手里。“

京城，徐阶将密报呈给嘉靖：“严楼通倭属实，冯汝弼已畏罪自尽。“嘉靖捏着奏章，“倭寇未平，先斩大将？“徐阶伏地：“严楼此举，实为倭寇张目。“嘉靖挥袖：“押解回京，朕要亲审。“

浙江沿海，严楼的商船遭遇风暴。船身剧烈摇晃间，他摸到袖中残页——“弛禁通商“四字在海浪中若隐若现。忽然，桅杆断裂的巨响传来，王七惊呼：“大人！缇骑的船追上来了！“

严楼望着逼近的缇骑，突然大笑：“天要亡我？“他将残页系在信鸽腿上，振臂放飞。信鸽掠过浪尖，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与此同时，缇骑的箭雨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左肩。

杭州城的百姓在菜市口围观。严楼的枷锁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两旁锦衣卫刀枪林立。陆子渊站在高台宣读罪状：“严楼私通倭寇，坏我大明祖制，罪当凌迟！“

人群中突然骚动。冯汝弼的师爷被押上刑场，他的脖颈挂着“五峰船主令“银牌。严楼望着他，嘴角勾起冷笑：“陆大人，这令牌可是冯知府之物？“陆子渊的脸色骤变。

午时三刻，刽子手举起鬼头刀。严楼忽然高呼：“开海通商，利国利民！“刀光闪过，血溅当场。与此同时，戚继光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传入京城：“汪直余党已灭，东南海疆平定。“

嘉靖握着军报，望着严楼的血书《开海条陈》，墨迹未干的“断倭寇根基“五字刺痛龙目。

他挥笔批下：“海禁暂弛，许月港通商。“墨迹滴在严楼的名字上，映成一片猩红。

杭州百姓收敛严楼的尸首时，发现他的掌心攥着半片竹简——正是双屿港缴获的“丙辰月望，双屿开港“。

此刻，月港的商船正扬帆起航，桅杆上的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