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酌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不可能!我都已经死了,你们不会再因为我的病忽视他,他为什么身体还会变差?”
周傅轩的话堵塞在喉咙里。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周酌意怔住。
周傅轩这个人,自负、要面子,周酌远身上的一部分缺点就继承自他,别说周酌意,就连祝婉都没见他什么时候这样反思过自己。
“你死后,我对小远实施了家暴,不让他去上学,在你葬礼那天,他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他一个人跑到北城,没能好好养伤,就为生活奔波,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
说到这,周傅轩再次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害死了小远,也害死了你,如果我那天没有骂他晚回家,他肯定不会情绪失控,对你说出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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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打开,又关闭。
周酌意靠着墙滑坐到地上,走廊只剩下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
原来他死后,周酌远根本什么都没能得到,他什么都没有还给周酌远。
他还在那里自以为是地想骄矜任性的周酌远竟然成长了,能够受得了山区教师宿舍那样的环境,结果周酌远早就在社会上吃过很多的苦,住过很多年简陋的出租屋。
周酌远死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发现,独自一人等死,会有多痛苦多无助?
他果真是一个畜牲,居然用濒死的绝望去恐吓周酌远!
什么只是咬了一口,他是硬生生揭开周酌远身上所有的伤疤,在上面撒盐,还要困惑他为什么那么脆弱一碰就会碎掉。
一无所知的周酌意对周酌远做出的每一件事都那么残忍。
裴鹤是一路跑着来的,他直接略过周酌意去开门,手上汗太多,从门把上滑落,他胡乱在身上擦了两下,终于拧开门把进去。
祝婉正在用棉签沾湿周酌远的嘴唇,昨晚哭了太久,又高烧到现在,周酌远的嘴唇干得厉害。
人还没有醒,短短几天,他身上长出的少到可怜的肉就不见了,躺在床上呼吸都很微弱,让裴鹤想发火都没有办法。
祝婉直起腰,白着脸质问:“你为什么没有陪着小远?”
知晓周酌远的经历以后,裴鹤对周家人再也摆不出好脸色:“这是我和小远之间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我来照顾他。”
祝婉紧紧捏着棉签:“是你说会一直陪着他,我才没有阻止他去支教。”
裴鹤冷声道:“您准备怎么阻止?将他锁在家中?和周酌意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祝婉无言以对,只能没有底气地说:“不管怎么样,这次是你临时离开,把他一个人丢在山上。”
周酌远醒来的时候,就听见裴鹤声音像含着冰碴子似的:“对,我现在非常后悔,我不该临时离开,让他被周酌意欺负成这样。”
他慌忙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祝婉发现他醒来,呼吸停滞片刻,然后蹲下身摸了摸周酌远的额头:“对不起小远,我们太大声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周酌远睫毛颤了颤。
裴鹤脸色铁青地为他做翻译:“你们出去,他现在不想见你们。”
祝婉的动作僵住,她望向周酌远紧闭的双眼,手慢慢收回来。
半晌,几道脚步声响起,又渐渐消失。
周酌远不安地抠了抠被子,裴鹤坐在他旁边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一直没有出声。
片刻过后,裴鹤终于开口,依旧像含着冰碴子:“别装了,起来吃药。”
周酌远眼睛肿到只能睁开一半,里面的心虚都要溢出来。
裴鹤脸色难看,扶周酌远起身的动作却和以往一样小心,他将手中的药送进周酌远嘴里,又及时递上水杯的吸管。
是治疗焦虑症的药,虽然不久前的检查结果显示有所好转,但仍然不能轻易停药。
周酌远老老实实喝光一整杯的水,哑着嗓子道:“鹤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