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子瞧了瞧人,又凑到赵春梅身边小声道:“你家找房婆子瞧过没,她看肚子可准呢。”
赵春梅不动声色地躲开了:“有啥好看的,不管是小子、闺女还是哥儿,都是顾家的后,我都喜欢。”
片刻后,墨迹便干透了,顾昀川道:“婶子您瞧瞧,这样可行?”
“哟,写得真好,比闹街卖的都漂亮。”吴婶子接过对联纸,“可谢谢川子,帮了婶子好大的忙。”
又寒暄了几句,吴婶子得回了,临出门前,扭头叫了声“来福”,屋子里舒坦,大黄狗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蹭了沈柳两下,跟着出了门。
门轻轻合上,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烧炭声噼啪作响。
外头风大,门得插上才不容易被吹开,顾昀川关严实了,才返身回来。
临到桌边时,沈柳伸出手将他的手握住了。
男人停下步子,转头看去小哥儿,温声说:“怎么了?”
沈柳扶着肚子坐坐正:“没啥,就想摸摸你。”
顾昀川眉目温柔地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却听小哥儿轻声道:“昀川,万一怀的是个小哥儿……咋办啊?”
顾昀川微怔:“小哥儿有啥不好吗?”
“你一脉单传,顾家……”
顾昀川轻轻笑起来:“又如何呢?”
他看向沈柳,不由地想着他年少的时候,该也是乖巧又可爱。
可是小子还是哥儿……两人在这件事儿上似乎从来没有深刻的聊过,他以为心照不宣,其实小哥儿一直有顾虑。
他干脆将椅子拉了过来,坐到了沈柳的对面,握紧了他的手。
“有些话我不想说,是觉得难为情。”顾昀川仓皇地笑了笑,“可若是夫郎不安心,我说与你听,该也是没什么的。”
他才摔伤那些日,确是如何也想不通,也确是几不欲生。
阿娘和宝妹日日都哭,恨不能代他受苦,哭的他心烦,也哭的他悬崖勒马。
“我一个汉子,一死了之是痛快,可阿娘和宝妹定是活不好的。”
顾昀川笑笑:“你也知道,我身有婚约,可这副残躯又如何与人坦诚相待。”
“我意图退婚,阿娘都随我。”
“她那时候是向神佛起过誓的,只要我肯好好活着,成婚与否、有无所出……她全然不在意。”
见小哥儿一脸傻乎乎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了摸他日渐丰腴的脸蛋儿:“你不是说阿娘给你求了护身符吗,你打开看看。”
沈柳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伸手进怀里,将个红布金丝绣线的小袋子掏了出来。
顾昀川接过来,轻轻拉开抽绳,竟见这里头还放着个圆乎乎的东西。
轻轻倒在掌心,是之前他给沈柳的那枚放在饺子馅里的铜钱,小哥儿很是爱惜,用红绳缠好了,和护身符放在一块儿。
顾昀川笑起来:“这么宝贝啊?”
“相公给我的。”
小哥儿实在太乖了,顾昀川喉结滑滚,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又拿起那枚桃木小牌,指着上面的经文给他看:“庙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偏偏阿娘最是相信。”
他腿伤那会儿,赵春梅成日里叩拜,磕的额头一片乌青,求着哪位菩萨显灵,好让他好起来。
“好些人家求着生小子,就在这地方画个符,你瞧瞧阿娘可给你画了?”
沈柳细细盯着那小木牌,摇了摇头。
“阿娘说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顾昀川笑着看向沈柳,“不过你个小迷信,护身符还真日日揣在怀里。”
指尖轻轻摩挲着小木牌,沈柳抿了抿唇:“我以前是不多信,可听你说了,倒觉得阿娘拜的菩萨可灵呢。”
“如何灵了?”
沈柳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你真的好起来了啊。”
求着哪位菩萨显灵,好让他好起来……
你真的好起来了……
顾昀川怔忡,耳中嗡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