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川赋闲在家,从周儒芳那里接了些写字的活计。
适逢年节,许多人家要写贺辞,他挑了些濡润高的,多少补贴家用。
近来天都不太好,日头很是稀薄,书房里更是冷清。
顾昀川向来火气足,往日寒冬最多灌个铜壶暖暖手,眼下沈柳在,怕他受寒,就将火盆烧了起来。
书卷喜温,怕烫卷了边,他将架子上的厚本子都收到了一块儿,拿个木头箱子装好,放到了角落里。
已经小五个月,沈柳的肚子愈发大了,尤其这几日,孩子长得很快。
前儿个夜里,竟还起了胎动,像是睡足了日头,顶新奇地动动手动动脚,很是闹人。
怕木头椅子坐着累腰,阿娘和宝妹给铺了厚实的褥子,又放了个软和的棉花枕,不论沈柳坐躺着,都不难受。
男人在一旁写字,他就拿了针线小筐子缝缝绣绣,日子过得虽然平淡,可却和冬日盼春朝似的有盼头。
写了不多会儿,外头就起了敲门声。
“来了。”
沈柳应了一声,正想起身开门,顾昀川搁下笔缓声道:“你别动了,我来开吧。”
大手扶着桌面站起身,缓慢绕过桌边,没急着开门,先将沈柳身上的小毯子掖了掖,外头风大,怕人冻着,他照顾得很是细致。
沈柳笑着道:“我穿得厚呢,不冷,待会儿人该等急了。”
肚子越来越大,系带的袄子、棉裤就勒得慌了,新做一身棉袍子又穿不了多久,干脆就穿了顾昀川的旧袍子。
旧衣裳再是晒日头、敲棉花,也不如新袄子暖和。
赵春梅怕沈柳冻着,拆了两床褥子合到了一块儿,给新缝了一条毯子,平顺里盖身子盖腿都暖和。
顾昀川咋瞅沈柳咋喜欢,他性子沉稳,许多话不愿意讲。
可眉目里的温情又如何都藏不住,伸手将小哥儿的长发拨到耳朵后,缓步开了门。
屋外天风大作,卷着山里的寒气,将干秃的树枝子吹刮的唰啦作响。
赵春梅和隔壁的吴婶子正站在外头,脚边上是家里的黄狗来福,瞧见了沈柳,来福的耳朵都立了起来,朝着他小声呜汪。
瞧见“小友”沈柳也很欢喜,坐起来朝它招手。
来福滴溜着黑眼珠看向吴婶子,婶子又看去沈柳:“怀着孩子呢,碍事吗?”
“已经坐稳了,不碍事。”
闻声,来福爪子刨了刨地,摇着尾巴进了门。
家养的狗子向来聪明,似乎知道沈柳有了身子闹不得,乖巧地趴到了他脚边。
今儿个吴婶子过来,是想请顾昀川帮着写副联子。
马上就到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贴对联、福字,求个平安顺遂。
住得近些的人家就带着红纸,请顾昀川帮着写副字,有时候拎上一小篮子花生,有时候带上几颗白菜芯,全当是谢礼。
屋子里炭火声噼啪、墨香正浓,吴婶子搓了搓手:“眼下方便吗?要么我等会儿再来。”
顾昀川请人进门:“方便的,外头冷,进屋里说吧。”
写副联子用不了多少时间,况且纸墨都是现成的,他坐回桌案前:“婶子,想写什么样式的?”
“我也说不好。”吴婶子笑笑,“左右是吉利话。”
顾昀川点点头:“那我就照寻常的迎春、送福写了。”
“哎好好。”
不多会儿,红纸上笔走龙蛇。
墨迹未干,得晾上一会儿,趁着工夫,顾昀川又帮着写了几张福字。
屋子里暖和,来福都有些困了,脑瓜枕着毛爪子,呲牙咧嘴地打呵欠。
吴婶子瞧着沈柳隆起的肚子,感叹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川子才成亲,一转眼娃娃都有了。”
赵春梅笑起来:“是川儿有福气,别家夫郎少得三五年才能抱上孩子,你说说,才小半年就有了。”
吴婶子跟着点头:“你也有福气,这么快就做阿嬷了,到时候娃娃生下来,你可有得忙呢。”
“忙点好,忙点日子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