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扑簌簌砸在青砖上,萧景明缩着脖子跟在赵尔康身后。将军的陌刀拖在雪地里,刮出条歪歪扭扭的印子。
"赵将军。。。。。。"萧景明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头,"咱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尔康头也不回:"浣衣局。"
"这大半夜的。。。。。。"萧景明小跑两步跟上。
"聒噪。"赵尔康突然刹住脚步,萧景明差点撞上他后背。将军脖颈的蜈蚣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紫,"待会儿见了人,把嘴闭严实。"
萧景明咽了口唾沫:"见谁?"
赵尔康没搭理他,抬脚踹开浣衣局的角门。腐朽的木门"吱呀"一声,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
浣衣局院里晾着的衣裳早冻成了冰坨子,在风里晃荡着发出"咔啦咔啦"的响。萧景明踮着脚绕过积水坑,忽然瞥见西厢房还亮着灯。
"这地儿。。。。。。"他话没说完,赵尔康的陌刀已经抵在他腰眼上,"走。"
西厢房的门轴缺油,推开时发出老鸦叫似的"嘎吱"声。屋里炭盆烧得正旺,热气混着皂角味扑面而来。
"来了?"
萧景明眯起眼睛,这才看清炭盆旁坐着个穿灰布衫的老太监。那人正就着灯火补袜子,针脚细密得像蚂蚁排队。
"胡爷爷。"赵尔康突然抱拳行礼,惊得萧景明下巴差点掉地上——这杀神居然会给人行礼?
老太监抬起浑浊的眼:"这就是小九瞧上的小子?"他手里的针在头皮上蹭了蹭,"看着机灵,就是太瘦。"
萧景明干笑两声:"老人家好眼力,我打小就吃不胖。。。。。。"
"闭嘴。"赵尔康踹了他一脚。
老太监突然"噗嗤"乐了,露出三颗发黑的牙:"小赵啊,你这暴脾气得改改。"他招招手示意萧景明近前,"来,让爷爷瞧瞧。"
萧景明磨蹭着走过去,突然被枯爪扣住腕子。老太监的指甲掐在他脉门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抠进肉里。
"哟!"老太监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四条正经?年轻人藏得挺深啊!"
萧景明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您老说笑。。。。。。"
"胡扯!"老太监突然变脸,一把撕开他衣领。锁骨处的苍狼印在炭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北国萧氏的崽子,跑南国宫里当太监?"
屋里瞬间死寂。
萧景明喉结滚了滚,余光瞥见赵尔康的陌刀已经出鞘三寸。炭盆里爆出个火星子,"啪"地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
"胡爷爷。"赵尔康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殿下只让带他来认人。。。。。。"
"认个屁!"老太监突然抄起火钳往炭盆里一捅,"杨妃在地牢关了七年,你们殿前司是吃干饭的?"
火星子"呼"地窜起三尺高,映得老人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萧景明这才注意到他右耳缺了半拉,伤口早就结成了紫黑色的疤。
赵尔康的刀"锵"地归鞘:"末将只奉殿下钧令。"
"放你娘的罗圈屁!"老太监突然暴起,火钳"咣当"砸在赵尔康胸甲上,"当年要不是殿前司临阵不前,玄甲军能折在饮马河?"
萧景明悄悄往门口挪,却被老太监一把拽住:"小崽子别急着走,爷爷给你讲个故事。"
"那个。。。。。。"萧景明干笑着指了指炭盆,"水烧开了。。。。。。"
老太监充耳不闻,枯爪死死扣着他肩膀:"七年前北境叛乱,玄甲军奉命平叛。谁知走到饮马河,突然遭了埋伏。。。。。。"他浑浊的眼珠盯着跳动的火苗,"三万将士,活着回来的不到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