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数倒计时,猫捉老鼠,被捉到後……其实安德里也没想到该怎样。
他跑得可真快啊,甩了身後的人老远。
安德里从烟盒又抽出一根烟,他懒散地靠在树上,被袅袅烟雾渲染的双瞳,那股兴奋和冷漠渐渐平息,只剩下没有情绪的静。
他重重从肺腑里吐出一口气,明明灌满了烟,却只觉得更加空荡荡。
兀自发呆了很久,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慌张跑了回来。
安德里皱眉:“出什麽事了?”
一个人气喘吁吁:“我们……我们快走吧,布兰温踩进了沼泽,他就要死了。”
安德里怔了片刻,扔了手中的烟,将挡在面前的两个人推开,被推开的人愣愣地站着,盯着安德里有些急促的背影。
有人大喊:“安德里少爷……你……你要去做什麽?”
然而安德里头也不回地越跑越远。
跑到了半路,他才惊觉,自己压根不知道那个沼泽在哪里。
他大喊了几声,天色一点点变黑,空荡荡的林子只有鸟被惊飞,扑打翅膀的声音。
安德里终于慌了,脚步越来越乱,好几次被显而易见的树根绊倒。
等他终于钻出那一片林子,第一眼就撞见了浑身污泥,脚步踉跄的布兰温。
布兰温的眼睛红极了,他费力地向前走着,眼神里透着由内而外的厌恶,冷冷地看着安德里。
安德里怔住了,脑子陷入空白,在看见布兰温身後被搅动过的泥潭,没有人能想象他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生死一线。
然而,布兰温走到他面前,恨恨地将他狠狠一推。
安德里早就愣在原地,被他推了个踉跄,後背撞上树,吃痛闷哼一声。
布兰温不再看他,就这样拖着一条瘸腿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安德里过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白色衬衫的胸口位置,印上了一个鲜明的污泥手印。
比起後背撞上树的疼痛,心口的位置似乎更痛。
安德里抚上那道泥手印,一时六神无主,整个人慌乱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些什麽。
他失神地走回家。
看见门口停了从庄园来的车,看见他,车门打开,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下车,紧跟着从车门的另一边达加从车门钻出来。
希威霍利手中拄着拐杖,目光犀利沉霭,达加轻笑着走到老爷子的旁边,笑道:“安德里,你怎麽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你衣服上的是什麽东西?出去和人打架了?脏兮兮的。”
达加甚至还掩了掩鼻子。
“你们来做什麽?看我笑话?或者说还在查那笔钱?”安德里停在原地,一步也不往前,和不告而来的两个人保持相当一段距离。
希威霍利有一笔钱,意欲建立一个慈善项目,但就在项目即将要开啓的前两天,这笔钱的支票不见了,银行来报,有一个穿戴严实的人过来取走了钱。
在警方的调查下,那个人的个子,说话的声音都和斯尔兰家族中的小少爷近似,并且银行问的那些问题,犯人都无比流畅和精准地说出答案。
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安德里。
希威霍利气得浑身抽搐,望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无论他怎麽发怒,这个不孝子就是不说这笔钱的去向。等终于问出来的时候,他才说全都花了,各种小票报单漫天飞。
实在没忍不住,希威霍利直接一脚将安德里踹下楼梯。
好在人住了几天院,终于醒来。
希威霍利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儿子会有胆子做这样的事。自己把自己关了几天後,老爷子平静下来想了想,就当自己花钱买了个教训。
于是,他让手下的人安排,把安德里送出了繁华的大城市,安置在约尔镇读书。
安德里看着面前两鬓霜白的父亲,还有满目戏谑的大哥,像是有一把锋锐的刀插进了心脏。
他们不是来接他离开的,而是来宣判一场无期徒刑。
安德里冷声:“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们,正是因为有一个虚僞的父亲,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希威霍利紧紧捏着手中的拐杖:“我们今天来是来看看你在这里过得怎麽样,有没有反省悔悟之心。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有答案了。”老爷子转身,“达加,我们还是回去吧,十天半月不行,那就一年,他总有醒悟的一天。”
达加听见这话,轻蔑地弯起唇角。
现在是希威霍利在,如果没人的时候,达加甚至会明目张胆地吹一声姿态高扬的口哨。
看着父亲的身影钻进车中,安德里捏紧手中的拳头,那笔钱究竟是他的哪个儿子动的,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这个父亲总是自诩好深莫测,思虑幽深,在他这个眼中也不过如此。
安德里头也不扭地从汽车身旁走开。
希威霍利坐在车内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