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隽喝了不少酒,人倒在沙上时手里还握着空酒瓶。
他看天花板,因为醉酒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图案,只觉上面的圈圈点点绕得他脑袋疼。
卫兵问杜隽要不要送他回家,杜隽不知道哪里是家。
卫兵提了几个地方,杜隽听到了上江理美的公寓地址,可是他没有理由去。
他忘记他们第一次床榻缠绵是哪一天了。
那时覃军刚入沪城,气势正盛。上江理美代表日本商户与杜隽交谈。从正事谈到风花雪月,从男女风华谈到魂牵梦绕。
她说,她的口红刚从英国来的,要不要尝尝味道。
他说,他的衣领扣子也是进口货,要不要解开试试。
那夜天地旋转,高山流水巧遇知音,不知天命也不想知天命,共赴黄泉。
唯一煞风景的是,她说天亮她要见朋友,不要弄脏她的衣服。他不懂事,偏偏撕破了她的丝袜和衣襟。
以至于让她见好友时颇为窘迫。
那天上江理美说的朋友是谁来着?
杜隽想了一夜,直到身影有人叫醒他,易公馆易太太来了。
杜隽想起来了,上江理美要见的朋友正好约在饭店楼下的餐厅,是锦徽。
锦徽来了?
杜隽梦醒,原来自己醉酒到天明。
他让人带锦徽进来,锦徽带来了醒酒汤。
现在的杜隽比那日的上江理美好不了多少,甚至比她还狼狈。
锦徽不嫌弃他,他流血颓废的样子她还见过呢,还在乎酒鬼模样。天下的酒鬼都是一个德行,锦徽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她心底还是把自己区分开的,还好自己耍酒疯的样子只有易舷看见过。
酒瓶被卫兵收走,锦徽给杜隽倒醒酒汤,杜隽摸碗还是热乎的,不禁问她:“你熬的?”
锦徽期待地点头:“我第一次熬,你可以试试。”
“下毒了吗?”
锦徽的脸垮了。
杜隽道歉:“我错了。”
锦徽重新笑:“当你没醒酒。”
“你怎么知道我宿醉?”
“昨晚我预约你见面,秘书室说你去琪安娜舞厅了,我猜想你就去喝酒了。”
杜隽喝下半碗解酒汤,是有一种被救命的感觉。
醒酒汤喝完了,杜隽该干活了。
今天是新任财政部部长公开演讲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位从南边来的部长非常自信,没有选覃军作为现场安保,而是选择了警察厅。
很多人都看出这是南边在敲打杜隽,杜隽无所谓。他是带兵打仗镇守一方的少帅,不是只会动嘴皮子的政要仆人,他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锦徽来见杜隽,一是去会场会经过司令部,二是来看看杜隽是不是如秦煜所说的不对劲儿。
今天一瞧确实有点不对劲,可是杜少帅宿醉才醒,谈心肯定是谈不成了,只能以后再说。
这次的就职演说准备得很是隆重。
锦徽和易舷的位置是在第一排,锦徽刚落座,旁边的陈太太便说:“到底是南边来的人,一个就职典礼搞得有模有样。”
易舷被留在台下与其他政府要员说话寒暄,锦徽笑说:“我记得上次就职演说搞得也不错。”
陈太太想起来了:“你是说苏璜那次吧,搞得确实也隆重,不过实在太无趣。公器私用,还要说让大家联手弄个机械厂。好在这个机械厂兜兜转转到了你手里,也算是他做了一件不错的事。”
陈太太虽然一直是家中妇人,却也是出了名的贤内助。
在所有人说锦徽抛头露面,小小年纪和一群男人在郊区工作实在有失体统时。是陈太太为锦徽撑了无数次的腰,说锦徽是沪城实业家,哪是她们家中妇人能比,别一个个舌头长眼光短,只做伸手要钱的讨债鬼。
陈太太不会做生意,不过锦徽百货商场和机械厂让她心痒痒,所以不仅公开言语支持锦徽,她也偷摸的给锦徽的机械厂投了钱。上周锦徽给她估计了一个年底分红钱,告诉她数字只多不少,这让她翻倍赚了一下,给陈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
十分钟后,就职演说准备开始。
易舷这时回到座位,与陈太太打了招呼,随后摆正锦徽被风吹歪了的珍珠礼帽。
“刚刚新上任的财政部政府班子提出去参观你的机械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