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散尽后,露出下方三米见方的青铜密门,门环上盘踞的睚眦兽首衔着鎏金锁孔,正是博山炉底座缺失的莲瓣形状。
“看来要借温老师的胎记一用。”
沈延舟的拇指按上她后颈,温念这才发现自己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粉。
当皮肤触到冰凉的青铜兽首时,密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轧轧声,尘封八十年的地宫甬道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阴冷的风裹着霉味扑面而来,温念的防护口罩瞬间结满水珠。
沈延舟突然将她拽到身后,战术手电照亮前方十米处——青砖地面上散落着新鲜烟蒂,滤嘴上的唇印还泛着嫣红。
“伊丽莎白的余党。”
温念的紫外线笔扫过墙砖,暗绿色的荧光手印顺着甬道延伸,“他们比我们早到两个小时。”
沈延舟解开西装扣子,露出腰间缠绕的软钢索:“跟紧我,这里的机关是按照《鲁班经》布置的。”他的指尖抚过墙面凸起的砖块,突然发力按下。两侧砖墙猛地弹出数十个弩箭孔,淬毒的箭矢擦着温念的发梢钉入地面。
暗室尽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这是永乐青花独有的开片声。她顾不上警告,朝着声源疾奔而去。沈延舟的咒骂混着机关启动的轰鸣在身后炸响,当温念撞开最后一道暗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三百尊复制的博山炉在幽蓝的防爆灯下森然排列,每尊炉口都插着正在倒计时的电子管。
伊丽莎白的助手安娜正将最后一管毒剂注入炉身,腕间的青金石手串缺失了第三颗珠子。
“温小姐来得正好。”安娜转身露出甜美的笑容,手中的注射器针尖闪着寒光,“这些改良过的炭疽杆菌,可比当年的鼠疫浪漫多了。”
温念的镊子已脱手飞出,却在半空被钢索缠住。
沈延舟的软鞭卷着安娜的脚踝将人甩向墙壁,毒剂试管在空中划出莹绿的弧线。
温念飞扑接住的瞬间,听到承重墙传来不祥的断裂声。
“躲开!”
沈延舟的吼声与墙体崩塌的巨响同时炸开。
温念抱着试管滚向角落时,看见沈延舟被气浪掀向毒炉堆。他的后背重重撞上青铜炉身,锁骨处的刺青突然迸出炽烈的金光,所有倒计时装置竟同时停滞。
安娜挣扎着爬向暗门,腕间手串的青金石珠子滚落一地。
温念的鱼鳔胶枪射中她的高跟鞋跟,粘稠的胶体将人死死固定在地面。“你们沈家人……果然都是怪物……”安娜咳着血沫,眼神癫狂,“伊丽莎白小姐说得对,抗体基因就该做成标本……”
“你们把林夏怎么了?”
沈延舟的军刀擦着安娜的耳际钉入墙砖,刀柄的青金石映出他眼底猩红的血丝。
温念的心脏猛地揪紧。她这才注意到,安娜的工装口袋里露出一角熟悉的浅蓝色发带——那是林夏今天早上新换的。
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温念反手将最后两管鱼鳔胶砸向地面。
粘性极强的胶体瞬间形成屏障,为她争取到扑向控制台的十秒。当她的胎记贴上主控屏的瞬间,所有博山炉的炉盖自动弹开,中和剂如暴雨倾泻而下。
沈延舟拽着她冲向通风口时,温念回头望见安娜被凝固在中和剂里的惊恐表情。这个画面与七十年前温雪难产的场景重叠,让她胃部阵阵抽搐。
晨雾漫进云栖巷的青石板路时,温念在沈家老宅的祠堂里找到了林夏。女孩被反绑在供奉沈念生灵位的紫檀案几旁,嘴里塞着绣有温家族徽的帕子。当温念用沈延舟的军刀割断麻绳时,林夏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他们逼我改了超声波参数……说否则就炸了民国门楼……”
沈延舟倚着祠堂的门框,沾血的白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温念颤抖的肩背,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十岁的他蜷缩在这张案几下,偷听到老爷子与温月的对话。那时他便知道,沈温两家的纠葛早就像这祠堂的榫卯,看似分立实则骨血交融。
温念安抚好林夏,转身时撞进沈延舟晦暗不明的眸光里。
晨曦穿过祠堂的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鎏金般的暖色。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触到他锁骨处结痂的伤口:“还疼吗?”
“这里更疼。”
沈延舟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掌下跳动震得她指尖发麻。
他的呼吸扫过她腕间的旧伤疤。
“每次见你不要命地往前冲,这里就像被火法鉴宝的酒精灯烤着。”
祠堂外忽然传来早班电车的叮铃声,惊飞檐角栖息的鸽子。温念的视线落在供桌的青铜香炉上,炉身缠枝纹间嵌着的青金石,正与她手中那半颗缺失的珠子严丝合缝。
命运像个环环相扣的榫卯,将七十年前的相思与硝烟,牢牢扣进此刻的心跳声里。
晨光穿过祠堂雕花窗棂的缝隙,在青铜香炉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温念的指尖悬在炉身缠枝纹间那颗青金石上方,沈延舟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腕间,心跳的余震顺着血脉一路烫到耳尖。
“咔嗒——”
林夏整理供桌时碰倒了紫檀木匣,泛黄的地契散落一地。温念弯腰去捡,忽然瞥见最底层压着半张烧焦的电报稿,1937年的日期旁潦草地写着“江心岛”三个字。
“温老师!”林夏举着沾灰的紫外线灯凑过来,“您看这个!”
灯管扫过地契背面,焦痕处浮现出放射性涂料的荧光,莲花符号的第九瓣裂痕与沈延舟锁骨处的刺青如出一辙。温念猛地抬头,正撞进沈延舟晦暗不明的目光里。他倚着朱漆立柱,沾血的白衬衫领口微敞,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当年老爷子临终前,确实提过江心岛的军用仓库。”
祠堂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施工队队长老陈撞开槅门,安全帽上还沾着新鲜的混凝土渣:“温工!云栖巷27号的后院墙突然塌了,我们在废墟里发现了……”他咽了下口水,“像是抗战时期的防空洞。”
温念的镊子尖在笔记本上划出深刻的痕迹。她记得外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云栖巷每块砖下都埋着不能见光的故事。沈延舟已经抓起工具箱,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锋利如刀:“通知警方封锁现场,所有施工人员退到警戒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