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竟没半分恼怒,微微皱眉,道:“知道了。”
他又望向榻上的人:“那他什麽时候能醒?”
御医忙答:“殿下身子亏损得厉害,不过这毒留在体内,也时常要折磨人的,没准夜里殿下就会醒上几回。”
……
确认谢瑾暂无大碍,裴珩便连夜骑马出宫,又赶到了刑部。
司徒烁罪名还未及判下。
裴珩就亲自盯着人行刑,让他到每间刑室都走了一遭,将能用上的刑具都试了一遍。
“司徒兄,你哪只手碰过了?”裴珩还不肯罢休,此时弯腰盯着司徒烁,笑意瘆人。
司徒烁的双目已被戳瞎,脚筋手筋俱被挑断,身上的皮也被热油烫得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他从未如此害怕听到裴珩的声音,缩在角落中,慌神地求饶道:“没没……都没碰过!皇上,你我好歹也算是兄弟一场……我已知道错了,以後再不敢犯!我定离那谢瑾远远的,皇上开恩,且丶且留我一条狗命——”
裴珩站了起来,似是听不见他的求情声,仔细端量他的手,若有所思道:“哦,那就是两只手都碰了。”
“不丶不是……啊——!”
话音刚落,司徒烁忍不住凄厉惨绝地大叫一声——
他那两只肥腻的手全被砍落在了地上。
裴珩冷冷嫌恶地踢踩了下那肥爪,问身旁的官兵:“这平时能怎麽玩啊?”
官兵一本正经:“回皇上,可将耳鼻四肢蒸熟了,喂犯人亲口吃下。”
裴珩“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蒸太过清淡了,朕这兄弟口味重,你们加点料拿去红烧得了。一只让他自己吃,另一只麽拿给司徒钊吃。别说朕太狠心,没让儿子死前给爹尽孝——”
“是,皇上。”官兵领了命,立刻取走那两只手去办了。
裴珩又往司徒烁满是横肉的脸上瞟了一眼,眼中顿时生出狠戾之色,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嘴呢,有没有碰过他?!”
司徒烁浑身抖得厉害,被吓得尿了几通,全身都已疼得说不出话。
可不管他说不说,说什麽,裴珩只要一想到司徒烁或许还亲了谢瑾,甚至做了更过分的事,胸中怒火中烧,无法被轻易浇灭。
他面色一冷,便从旁边取过一条鞭子,一把勒住了司徒烁的脖颈,将他一路拖到了司徒钊的牢房前,而後一脚用力踹了进去。
若不是司徒烁脖颈肥胖,他在路上就已窒息而亡,此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嘴角鲜血汩汩直流出,“咿咿呀呀”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司徒钊险些没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望着眼前的裴珩,难以置信道:“皇上对烁儿做了什麽?!”
裴珩一脸冷漠道:“相父怎麽不先问问,你的好儿子自己做了什麽?”
司徒钊望着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司徒烁,痛心骂道:“……何至于斯啊?皇上好狠的心肠手段!”
裴珩挑起漂亮的眉毛,用帕子轻轻擦拭起鞭子上的血迹:“朕的心肠手段再狠毒,不也是相父一手调教出来的麽。从前朕不管做什麽,杀什麽人,相父可都是为朕拍手叫好的,怎麽今日倒吐露出真心了?”
司徒钊总算认清眼前这个陌生的裴珩,也冷冷发笑:“还真是狡兔死走狗烹,若不是这些年本相遇南党扶持,岂会有你今朝稳坐帝位!只怕,你早就被谢瑾取而代之了!”
裴珩听言,也哈哈笑了起来:“相父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话小时候骗骗朕倒也罢了。朕是大雍唯一的太子,谢瑾不过是父皇拿来磨朕的一块磨刀石罢了。你说说,朕坐上这帝位,与你又有什麽干系?”
“倒是相父您啊,这些年以辅佐支持朕的名头,到处招揽人心,贪赃枉法丶为非作歹,也没少占便宜吧?”
“你……!”司徒钊面色铁青,噎住了。
裴珩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呢,相父待朕的好,朕心里还是知道的,心里也没那麽记恨您。只是为了一统朝堂大权,瓦解党争,难免要牺牲一些人罢了。谁让相父自恃权位,而不知进退呢?”
他又过去当着司徒钊的面,像对待畜生一样泄愤地踢了司徒烁一脚:“本来顾及谭夫人的面子,朕也不想把事做绝。可惜啊,你这亲大儿不识擡举,硬生生把你们父子最後一条生路也给断了——”
司徒钊这才意识到,这看似鲁莽无知少年皇帝,想铲除自己的心思缘来已久,并非只是受了谢瑾蛊惑……
亦或者说,谢瑾才是他的刀。
司徒钊顿时细思极恐,汗流浃背,可他不甘如此,咬牙气急设套道:“南北党争缘来已久,又岂是因我一人起势!就算没有我,皇上如何保证没有下一个南党之主?相位空悬,必定掀起朝中斗争,介时——”
裴珩轻松地打断了他的话:“相父实乃多虑了,此事朕已认真考量过。”
司徒钊一愣。
便听得裴珩从容说道:“介时只需让一个女子做丞相,所有的麻烦,不就迎刃而解了麽?”
“什麽,你丶你要让谭瑛做相……?!”司徒钊如雷轰顶,面生麻木。
“相父,一路珍重了。”
裴珩勾唇一拜,转身便要离去。
司徒钊彻底崩溃,忽发狂一般,在裴珩身後歇斯底里地大喊,响彻整个刑部大牢:
“此乃忤逆天道纲常!她一介弱质女流,无德无才,她凭什麽胜任一国相位,凭什麽取代本相!”
“就算是女相,为什麽偏偏是谭家女啊!为什麽偏偏是我司徒钊的笼中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