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把女人推向外面,两人推搡着,小女孩便哭了起来。
短发女人一把拽过小女孩,不停把她往男人那边推:“去啊,快去,那是你爸爸,我养不活你了,去找你爸养你吧。”
男人骂骂咧咧地吼:“就他妈知道要钱,做梦,老子一个子儿也不给赔钱货!”
一个不停把女儿推向另一人,一个不停把女儿推开,短发女人又哭又闹,但面前那扇门还是被嘭地关上了。
小女孩蹲在地上哭,又被强行拉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要哭对着那哭。”短发女人冷硬地丶咬牙切齿地说,“你爸不要我们了,他是个负心汉,他欠我们的!你要不回来生活费,就别回家了,留在这让你爸养吧。”
而後她把小女孩丢在前夫门前,推着自行车走了。
小女孩害怕地喊妈妈,畏畏缩缩地在後面跟着,想跟她回家,又被妈妈骂了回去。
于是她又跑到爸爸门前,用力敲门用力哭。
灯火通明的温暖人家里,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外面怎麽有人在哭,你们刚才没出什麽事吧?”
男人不耐烦道:“不用管,惯得些毛病。她自己的闺女怎麽可能不看着,就是在我面前装可怜呢。你让她哭一会,没反应就回去了。”
这间房屋白墙黑瓦,又宽敞又暖和,门前载着月季花,此时已经枯萎了,但也能想象出开花的时候有多漂亮,跟那个村落里挂着破旧木板门的家,有云泥之别。
且这个家里,还有婴孩的啼哭,和慈爱的父母。
“哎呀,你发什麽脾气,都吓到宝宝了。”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来,乖儿子,爸爸亲亲你,不哭不哭。”
很快,门里的声音安静了,门外也安静了。
小女孩具体哭了多久,祝鸣不太清楚,她只知道面前的小孩哭到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风一吹就直咳嗽,然後她不敲门了,慢慢往回走。
沿着记忆里的路,往家走。
可这段路,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她走了好久好久好久,走走停停,蹲下来再哭一会,仿佛随时会晕厥。
甚至她又忽然折返了一段路,因为她害怕自己没有要到钱,妈妈不让她进家门。可她又同样意识到,爸爸也不会让她进家门。
那已经不是她的爸爸了,是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另一个家的主人。
终于小姑娘平平安安回到了村子里。
祝鸣松了口气,忍不住对殷钰说:“我差点以为她会死在路上。”
殷钰嗓音沙哑,虚弱地说:“我也差不多了。”
一直提心吊胆皱眉担心小姑娘的祝鸣愣了下,这才发现殷钰已经冻到了这种地步。
“你还好吗?”
“不太好。”
殷钰摇摇头:“先别管我了,看她吧。”
小姑娘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这种地方,总不会出现突然出现一条疯狗或一个坏人来伤害她,只要敲开家门,她就平安了。
可是,祝鸣忘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世界上除了坏人,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足以伤害他们。
比如压力,比如恐惧。
小女孩没有敲门,她悄悄哭着在门前徘徊,疲惫的身体终于撑不住,她就坐到门槛上缩成一团。
然後呢,是越来越静的夜,和越来越凶的风。
是她走了一路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不知何时她歪倒在了地上,被眼泪浸成冰坨子的围巾散开,露出了小公主的脸。
太阳还没有升起,她仍在这个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