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将军府雨幕如珠线。
宋时归坐在铜镜前,用螺子黛细细描摹柳叶眉。
菱花镜里映出身后正在系护腕的周策安,他玄铁面具下的目光比昨夜还要冷厉。
“过来。“他忽然开口。
宋时归起身时故意踉跄,腰间禁步撞出清脆琳琅。
周策安下意识伸手扶她,却在触及她指尖时猛地收紧力道,将人拽进怀里。
“将军这是舍不得我?“她伏在他铠甲上轻笑,指尖抚过他手掌心边缘狰狞的刀疤——那是成亲那天为救她所挡下的。
“记住,“他咬住她耳垂,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若让我发现你私会沈徽或者景隆帝……“
大手顺着她脊骨滑到尾椎,“你猜禁军赶到时,能不能从乱军箭雨里捞出你的尸首?“
“放心,”她眼底含笑,“我等你回来。”
他冷哼一声,三年前她也是这句话。结果呢?
天亮,他刚要出去,灯盏半明半暗,她斜倚门口,看不清表情,“要走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没来由的,三年的心防刹那崩溃,他心软成水:“还早,睡你的去,不必送我。”
“那怎么行,”宋时归取下大麾,披在身上,“走吧。”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一步步走出将军府。
城楼上北风猎猎,宋时归望着渐行渐远的玄色旌旗,掌心还残留着周策安的余温。
忽然有宫人捧着明黄卷轴跪在身后:“娘娘,陛下请您一叙。“
她转身时簪环叮咚,瞥见宫墙阴影里闪过禁军特有的金鳞软甲。
远处地平线上,周策安的先锋军正渐渐消失。
“十日后春猎,你与朕同行。”
宋时归缓缓勾唇,“诺。”
真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皇族春猎,实际上是一种猎祭,意在谢天命神赐之勇悍,所以年年必办,逢国丧亦不禁。
春猎的场所一向是东山谷,此处距京城数百里,有密林有草场,百兽起舞,草木点头,还有猎宫一座,各项设施十分齐备。
一圈高大严实的城墙环绕着猎宫,城墙以砖石修建而成,周围广阔蔓延,高超过三丈。
在城门外看不出猎宫的形貌,但是一旦进入城门,亭台楼阁,飞阁流丹和钩心斗角扑面而来。
景隆帝一身华贵的金色铠甲,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众人来到猎场,景隆帝翻身上马,人群密密麻麻,穿过黑压压的人群,他一眼望见了她。
两人视线遥遥相望,他双腿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大军离开后,宋时归返回营帐,和永嘉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禀报,“陛下刚才猎杀了一头白虎。”
“这怎么可能……”
宋时归默默喝茶,应该不会有假,景隆帝少年天子,高高在上,容不得瑕疵。
猎杀白虎……
宋时归直觉景隆帝不好对付。
人群也议论纷纷。
春猎进行到傍晚,众人在溪边扎营休息。
景隆帝回来了,眉眼间有些笑意,径直走向宋时归,并肩坐在篝火旁她的座位边。
宋时归无聊,拿他的弓箭玩。
白云、鸟群、落日和星宿高高在上。
上一世,她也是驰骋马上的将军。
这一世,怎么能没有武功呢?
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