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被遮,吴先生转个脚想从另一路走,可另一条路也被遮了,还是三个看官:“先生,到底如何?”
一群看官和无头苍蝇似的蜂拥上来,把吴先生围了个水泄不通,吴先生摆摆手投降:“各位看官,阿箩姑娘投胎了,没有投七爷劫来的胎,因着那胎至死才能与七爷再相见,她便投了一个能与七爷时时相见的胎。”
吴先生又买关子,各位看官想捋起袖子揍他一顿:“别卖关子了先生,快说罢。”
吴先生掀髯大笑:“投胎那日滑头鬼给阿箩姑娘递来了册子,滑头鬼翻一页,就恶狠狠问阿箩是不是投这个投那个,因着与七爷突然分开,阿箩姑娘哭的好伤心,哭得朦朦胧胧之际,看到册子里有个胎,命数奇特,出幼便成一位神婆,能与鬼神通言语,阿箩姑娘想到七爷与神婆颇有往来,便就悔胎,改胎,投成一个能变成神婆的胎了。”
看官还是不满足于此,紧接着再问:
“七爷知道否?”
吴先生退回到原位置上,打开扇子扇风:“自然知道,七爷气了个三尸暴跳,在心里整整骂了阿箩姑娘十来年,说爷好不容易劫来的胎,说弃就弃,说改就改,好没良心的女鬼。”
“那后来的七爷见到变成神婆的阿箩反应如何?”
“自是劈破面皮,大骂一句小滑头。”吴先生哈哈大笑。
“后来呢?”
“后来,阿箩劈腰抱住七爷,或许是无关风月,说一句’七爷,阿箩好想你’。”
【转世来】非泛之胎
阿箩投胎后的故事,吴先生本不愿再多说,可看官们意犹未尽:“阿箩姑娘转世成人身,但毕竟是人,百年后又要投胎,再投胎的话阿箩姑娘可还会记得七爷吗?”
“不记得的话七爷未免有些可怜。”
“是啊。”
“不投了。”吴先生嗓音轻柔,“阿箩姑娘只投过一次胎。”
“怎么就不投胎了?”
“不投胎?那阿箩是成神了吗?还是阿箩得寿了?”
“吴先生,阿箩为何只投了一次胎?是后来又成七爷的鬼力了吗?”
看官们一个个的心急火燎,欲知后来的故事,吴先生却在哪儿顿了半日卖关子,笑了笑,叹了叹,才打开手中的扇子,打扫一番喉咙,接着说起阿箩与谢必安的故事:“为什么没投胎了啊,因为后来啊,阿箩姑娘和七爷长厢厮守了。”
只说阿箩弃了谢必安劫来的胎,另投奇胎。可阿箩不知道此胎虽是非泛之胎,却也个命苦之胎,也不知此胎活不过二十三岁,新的一世里,与谢必安只相处了短短十二年。
巧的是这个胎也姓李,后边跟个锣字。从李箩变成了李锣,只因她从娘亲肚皮出来以后不哭不闹,别人的孩儿出来时哭声和锣鼓一样响亮,她却一声不啼,比哑巴还安静。一直到了三岁,阿箩才开口说话。
三岁的时候,阿箩头偏偏的对着门口,声音颇小,连珠箭说了句:“你是谁?你是谁?”
严君听到阿箩开口说话,惊喜万分,双双望着门口,没有看见人影,便问:“乖乖,你在和谁通语?”
阿箩目不转睛,盯着门口,慢慢回:“嗯……一个穿白衣服的人,还戴白帽子。”
看官,穿白衣戴白帽又只有阿箩能瞧见,除了地府里的七爷,还能是谁。
严君未多想,只当方才门口有个穿白衣服的人经过,正巧被阿箩瞧见了。
虽说阿箩开口说话了,但她的言语极少,一日里也说不来十句话,故而严君就取“锣”字为名,希望她长大以后说话的声儿能响亮些。
在地府时,阿箩有一张碟碟不休的嘴,怎投了个胎就不爱说话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谢必安也十分纳闷。
除了不爱说话,阿箩的身上有一处奇怪的地方,便是脖子上有一圈和线一般细的红痕。
阿箩皮肤雪白,红痕十分宛然。
有人打趣阿箩上辈子是上吊死的,也有人打趣阿箩上辈子是被砍头的。
这两种死法都不吉利,但只是打趣,严君也不好沉下脸去追究。
阿箩投的这个胎,生在泸州,家境不困,爹爹善陶猗之术,没有富可敌国的泼天的财产,但有的吃,也不愁穿,一家三口日子过得美满。
只是好景不长,阿箩四岁的时候,爹爹忽因病而去,家中的财产被那些嘴脸丑陋的亲戚瓜分得一分不剩。他们贪了李家的钱财,还欲将阿箩的娘亲周氏售给他人做小星。
周氏陶郁在胸,带着阿箩离开泸州,坠睫到扶州去。
周氏手头里的黄白物不多,到了扶州,粗衣淡饭,日子过得紧巴巴。周氏每日去田里干活,见星时才归。到了扶州,才胜衣的阿箩开始打笨活,天气好时背着一个折了七八根球楼的竹筐跟着娘亲到田里去,天气不好时,便待家中剥豆儿。
刚到扶州时,因周氏是寡妇,阿箩尽遭人白眼对待。
周遭的孩童并不爱与阿箩玩,见了阿箩便就骂她是个小哑巴、吊死鬼。
被骂成小哑巴和吊死鬼,阿箩神色不变,只会摸着脖子上有些发痒的红痕,自言自语说一句:“应该不是上吊死的呢。”
五岁时,阿箩的话多了起来,每日天刚亮,她都会吃着几块梗支杀的桂花糕,面朝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睖睖睁睁发问:“你是谁?你为什么总站在这里?”
谢必安是无常,无事时不能随意进入别人家中,他只能站在远处看看阿箩。
渐渐的阿箩更是被人当成怪人了,有人说阿箩是阴阳眼,能瞧见不干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