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因微微皱眉,想叮嘱她几句让她少胡闹,却听到郡城以北战鼓如雷般响起。
她眯起眼睛略作感知,挥手道:“小娥,带你师叔暂避,其余人跟我走。”
但褚望北也不放心她,没多久又让金小娥又悄悄溜进了周南因腰间香囊。
周南因登上城楼,见城下十余里外尘烟不消,能看到大批的赵军向两侧绵延开去不见尽头。
萧梓林已等在那里,远望城前沉声道:“赵国新下司州,又赶上新君登基,按理来说不该在这个时候主动求战。除非,有内应,她提前知晓了我们的计划,不想坐以待毙,要拼个鱼死网破。”
守城晋军由褚亮总领,整队极快,他刚好走过来,闻言大声道:“不可能,我的兵里绝对不会有胡人的内应!倒是你,藏头露尾着实可疑,要不是看在国师面上……”
周南因抬手止住了他:“鱼是要死的,网却未必破。褚将军,解决赵国的军士可要靠你。”
褚亮拍着胸脯:“没问题。国师,趁赵军尚未整队完毕,我们现在出城迎击如何?”
周南因本心中并不想见到互相屠戮,尸血遍地的场景,但她又深知攻防交战在所难免。
她道:“除恶务尽,今天我要尽除赵军的邪修和尸兵,处理好妖兽和火器,所以要等敌人尽数到来再动手。届时赵军的普通军士如果围攻我们的修士,大家出手轻不得重不得,会很难受,还需要褚将军派兵援手。至于其他的军务,我不通兵法,将军自行斟酌即可。”
褚亮答应。
周南因居高感应,片刻之后携萧梓林下了城头,将各宗门集在郡衙,各自部署。午时一过,她遥感敌军不再推进,起身道:“各位道友,今日我与诸位一心同归,希望彼此能暂弃前嫌,精诚合作。”
她眼光撇过莫欲静,对方翻翻眼皮,扭头看向门外。
周南因收回目光接着道:“事若成,我们功成名就、功德加身。事若不成……”
她话语微滞。
杨一浮挥着铁扇,轻松地道:“有死而已。人间信步一遭,管他生死来去,舍身而证道,也不错啊!”
周南因唇角扬起,郑重道:“不,我希望诸位不管情势如何,一定要尽力保全自己。道,非只有死证一条路,留得性命在,方能于天地万物之中见道悟道,进而证道得道。”
室内一时寂静无语,人人心中自有赞成,有反对,有认为她通透,也有鄙夷她贪生怕死,不过周南因已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她稽首行礼,众人还礼,陆续离开。
庾霜意走至门厅,又回头道:“周真人。”
周南因向他点头示意在听。
他却只道:“再见。”
周南因笑道:“好,容后见!”
等人都退了,一道金光砸进院中,阿鸢抱着金色重剑走进来。“尊主让我跟着你……”
“找她的剑。”
周南因与他分别时日并不多,但不知为何,感觉他忽然长大了一样,少年意气尽褪,眼角外甚至挂有风霜之色。
她不知如何安慰,只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厅堂角落那个蜷缩成一团的灵使,它被众人气机压制,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
周南因走近为它注入一道阴气,轻声道:“别跟我太近,回去吧。至于你,景真……”
她笑着,仿佛透过灵使的眼睛看到了那人,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二人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要特别交待的,最终只道:“告诉天梁真人,可不许胡乱改造握兰剑!”
西风乍起,放眼望去,平野一片苍黄。
乔引凤立于大军之后,她眼前是赵国的数万铁骑和南地的大好河山,耳中是马鸣和风过战旗的猎猎之声。可她却只注意到一片飞舞飘落的梧桐叶子。
郡城前为了布防,清野十余里,这片黄叶不知自何处来,她伸手托住,露出笑意说道:“等我收了晋国,一定砍光所有的梧桐树。”
她身边站着的法暗一头白色短发,戴着半张面具,背上背着决云剑,他道:“梧桐惹没惹你我不知道,但这数万骑兵是赵国的生力军,可以是你的‘自己人’,何必尽数弃之?”
“你不懂。那几个骑兵主将都是石季龙的人,向来不够顺从。我籍着伐晋攻城的借口才将他们聚在这里,不趁机除掉早晚祸事。”
她这次来的目的本就不是攻城。
一只海东青俯冲下来,落入法暗手中,他取下鸟腿上的信件,向乔引凤道:“你料对了,褚氏同意了。传诏官此刻应该已到了河南郡城。”
乔引凤笑道:“好,内忧外患一举肃清,只在今日。”
她见法暗一脸肃然,又道:“怎么,你的大慈悲心又要捡起来了?”
说完也不等法暗回答,转身踩着侍从的背步入巨大的凤辇内。
里面有个身穿龙袍的小小孩童,正抱着鲜果磨牙。
旁边是被链条锁住的慧可和尚,他正闭目念佛,面容有些僵硬,闻声睁眼道:“你已做上了太后,整个赵国都是你的,何必非要再打仗流血呢?”
乔引凤坐在软靠上,故意气他道:“因为我高兴。”
忽然她猛地侧身,躲过数枚金针,手指急动,彩色丝线飞出去翻飞防御,冷不防一柄寒剑带着肃杀之气劈来,直指面门。
“哎呦,小心!”慧可叫着扑了过去。
乔引凤想也没想,回手抓住那个穿着龙袍的婴孩迎着剑锋扔过去。
法暗听到异动,冲了进来,决云剑迸发的强悍剑意立时笼住周南音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