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进屋时,萧弋就已看到,那张桌子上,摆着几副冰冷的刑具。
他神情淡薄地从桌上拿起一条皮鞭,放在手上把玩两下,而后便歘地将这鞭子向地面抽上几抽,屋里霎时一片惊天巨响。
萧弋同时看一眼萧肇、又看一眼屋门,目光玄杳。
原来就在须臾间,寒江雪已回到船上,脚步声正急匆匆地往囚室这边走着。
她也不是自己一人前来,走在她身旁的另一人,萧弋和萧肇听那足音,都能判断出是萧诰。
再接着就又听无风榭的婢女在向寒江雪通禀,说萧司非现下正在萧肇的囚室之内。
萧诰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致,先寒江雪一步,一脚踹开囚室大门。
“行啊萧弋,你居然,还、没、死!”他由衷发出感叹,便擎等着要瞧一出好戏。
萧弋见屋门大开,回眸冲萧诰一记浅笑:“族长,我可得多谢你,若非你的那支箭,我如何能换得眼下这些好日子。阎王爷这回不收我,往后的很长一段时日,怕也不会收了。”
他说罢便又转回头来瞧着萧肇,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起手中的鞭子:“萧肇,我苦思冥想,要解自己心头之恨,果然就只有拿那一个法子来处治你。”
“什么……法子?”萧肇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萧弋神色阴沉又邪佞:“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同胞手足,一个个被丢进海里喂鲨鱼。然后再把你的肉,每天都片下来几片,当成鲨鱼的小零嘴儿。”
这家伙这番令人窒息的言辞,只教在场众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寒江雪轻唤了声“好弟弟”,虽没再多说些什么,可面上也尽显出不适之色。
萧诰吸溜吸溜鼻子,黑着脸道:“萧弋,没想到你对待萧肇,竟然比对待他阿父还残忍。”
“我当这是族长对的夸赞。”萧弋阴寒地皮笑肉不笑。
出了这间暗室,便能感到外面的天头已在不知不觉间变了颜色,现在正是狂风呼啸、巨浪滔天。
纵然是寒江雪这艘庞然大船,在海面上也已无法平稳航行,不住地左摇右摆。
受不住风浪颠簸的人,更是早已阵阵恶寒,有头晕的有呕吐的,站都再站不稳。
萧诰并不打算留下来欣赏萧弋的残忍暴行,学着中原人的礼数,向寒江雪拱手告辞:“雪司舆,外面怕是就要有海啸了,我再不回自己船上,就要回不去了。那咱们可就说好了,到了继任大典那日,就按照你我约定的办。”
他鄙薄地睨了睨屋里,也分辨不出瞅的是萧弋还是萧肇,随后便带领手下一干人等,趁着风浪还不算太可怕,匆匆搭乘小船,回到了浮在不远处的自己那艘船上。
约么是天降暴雨的关系,海面上肉眼可见的范围越来越狭隘。
刨开寒江雪与萧肇的两艘船只,这一片海域上,似乎再见不到其它航行中的船舰。
却不知,就是在这时,有一艘外表看着不起眼、规格也远不如那边两艘的船只,如幽灵一般,在漫天的雨水中随浪起伏、若隐若现,渐渐地靠近了这片海域,不仔细去看,必然发现不了。
寒江雪这艘左摇右荡的大船里,萧弋和萧肇的恩怨纠葛仍在持续。
萧肇强忍伤痛嘶吼着,一面怒骂萧弋狼心狗肺、一面誓要与手足同胞共进退。
“萧肇,别着急啊,我这就让你和族人们见上面。”萧弋却丝毫不介意萧肇对自己的痛斥。
他挥手招来两个无风榭的下属,让他们架着萧肇去往另一间囚室,自个儿则随着船身的摇摆,晃晃悠悠地走在萧肇身旁。
寒江雪无奈叹息,只得带领几名下属,缓步跟在萧弋身后。
哪知,萧弋与萧肇二人刚停步在关押着一众敖人手足的屋子前,屋里便传来了奇异的响动。
再就见那屋门居然从里侧砰然大开,剎那之间,一束青芒便如流星划过夜空,直往门外飞射而出。
眨眼都嫌不够的功夫,一束清影已立身在萧弋身侧。
而清影手执的长剑,剑身已抵在萧弋的脖颈之上。
这遭变化太过迅疾,完全不给旁人反应的时间。
寒江雪堂堂往生楼无风榭之主,好歹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眼见萧弋命悬一线,惊惶凝目之时,也忙示意手下万莫轻举妄动。
萧弋斜眼瞟瞟那柄早不知第几回威胁到自个儿性命的剑:“没想到,在这种海角天涯,竟然也能与沈大人相遇。大人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轻蔑的笑言中,却也有几分无惧生死的味道。
不错,清影正是沈夜,青铜古剑,自然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六斮。
寒江雪眼神再度蓦然一紧:“尊驾是锦衣卫指挥使沈曦行?!”
“正是,”沈夜清冷身形如傲立云中,沉静应道,“雪司舆,幸会。”
寒江雪虽然满面焦色,但音色尚算镇定:“沈大人,我们往生楼无念阙的萧司非有伤在身,你挟持一个重伤之人,是否有失侠者风范?”
沈夜冷眼相视:“此人诡计多端、狡猾难缠,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我早在中原时,就应带他回锦衣卫治罪,今日我缉拿犯人,何来挟持一说?”
锦衣卫属朝廷重兵,有着先斩后奏的特权,往任意一处捉拿嫌犯,确实都无可厚非,往生楼也一向无意与锦衣卫为敌。
寒江雪默然叹谓,谨慎上前一步,改口问道:“沈大人是怎样上得我这船的?”
沈夜的剑刃却也离萧弋的动脉更近一厘:“雪司舆的这艘船,防控也不如何严苛,想进来不是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