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嫣陡然睁开,一根雕花木梁映入眼帘。
“醒了醒了!”琴舒捏着嗓子尖叫。
她撑起手肘,坐起身来环视屋宇,铜炉内檀香四溢,抬头望去,一个硕大的“佛”字印于墙皮。
按理来说,她应该已经死在火场,被人挫骨扬灰。怎的又回到了这里?
柳明嫣捶了一下床板,疼痛随之来袭。
这是真的。她重生了!
“小姐?”琴舒摇了摇她的肩,忧容满面。
柳明嫣看着她,眼圈泛红,意欲触摸的手伸了又回。
前生,即使她为万人不耻,被韩墨白囚于阴暗的地牢里,琴舒却仍愿意守她,护她,为她盥洗,保留她最后的体面。奈何她却草木皆兵,只因外人一句话,便起了疑心,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
她清楚地记得,琴舒死前手里还握着一把檀木梳,笑着对她说:“小姐永远是最美的。”
如今再见,又叫她这么面对这张脸?
“小姐你别吓我!”见她不说话,只盯着人看,都要把琴舒急哭了。
她前日陪着自家小姐,出门赴宴游湖。本是湖光滟涟的好景致,不料突降阵雨,宾客推搡躲避间,也不知是谁的手那样欠,硬生生把她家小姐推到了水里。
她遣人去救,回返时已然雨过天晴,风平浪静。她派人打听才知,原来是有位义士出手相救,已经把人抱去了普光寺安置。
她在床边侍候一天一夜,如今人终于醒了,千万不能再多生差错,要不然
相爷非把她发买了不可。
“我没事。”柳明嫣扯起嘴角,想是睡得久,一时喑哑。
不管如何,上天既肯让她重新来过,她定要好好把握。现在一切都不晚,局势尚且可控。
她再不能如前世一般,害人害己,将整个柳家都送到出去,做了那砧板上的鱼肉。
琴舒长松一口气,坐到床边,仔细替她掖好被角:“还好人来的及时,小姐没呛多少水。”
呛水?
她匆忙回想片刻,又看了看这间禅房,不确定地问道:“现在是什么年岁?”
“季渊文康三十一年。”
柳明嫣默念,文康三十一年……老国主康健无虞,治下清和,各位皇子还尚未起势谋权。
“等入了冬,小姐就满十七了。”琴舒歪头,掰着手指头数数。她日子掐得准,小姐的生辰宴自是少不了她好吃的。
柳明嫣听了这话,仍旧暗自省神,是了……十七岁,禅房,落水……
“对了。”琴舒从衣袖袋里拿出一把青木折扇,递上去,“这是那位恩公留下的。他在外面站了一天,碍于情面,奴婢都没让她进屋。是否……”
柳明嫣猛地打掉扇子,面露凶光:“让他滚!”
错不了……她就是在这个地方遇到韩墨白的。
“把东西也还给他!”柳明嫣怒道,当真是冤家路窄,她才刚回来,就撞上这个瘟神。
这次她是绝对不会给他接近的机会,否则他一定会顺着杆往上爬,像条毒蛇一样,找准
时机一招毙命。
琴舒茫然无措,双手紧握扇柄,立于旁侧,低垂着头乱瞟。
过了一会,见她还不动,柳明嫣遂压下心火,调整语气:“还有其他事?”
她音量减弱,反到更显出几分威严来,吓得琴舒说话都带了些颤音。
“小姐落水……衣裳尽湿,是韩公子贴身抱您去大殿找的主持。那会香客正多,恐怕……”
恐怕她已名节不保。
纵使琴舒不说,她也知道。京城里的这帮命妇别的本事没有,散播谣言最是一绝。谁家高门府户里摔坏一只碗,她们都能说上一天。
这韩墨白也是个会做人的。那么多地方不去,硬要往人多的大殿上走。
柳明嫣又瞄了一眼那把折扇,眉心蹙起。
他特意留下这把折扇什么意思?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做了件“大好事”吗?可笑她上一世是个傻帽的,信了他的邪,以为那会是什么真命天子相认的信物。
“韩公子现下在静亭。小姐还要见吗?”琴舒偷摸看她一眼,小心询问。
柳明嫣这会微敛神色,转动眼珠,看来她这个恩是非报不可了。
“让他去大殿候着,把主持也叫上。”她起身拢衣,轻笑一声,“既是救命之恩,我必不会薄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