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颠沛流离,在兄弟俩被迫在绝境和一个个泥潭里沉沦、被轻蔑、被当做物品差遣,就在这样绝望的,被当做耗材一般消耗的困境里。
就是在这时,总局派来了一个新任局长。
她是多么年轻,多么天真,从骨子里透出的浪漫主义,还不懂得那些人情世故,不懂得训练野兽时鞭子的重要性。
最重要的是,她确实也有意于他们。
当人站在权利和利益汇聚的那头时,就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什么压迫。
可反抗和野心从来不会因为无视而凭空消失。
在陆氏兄弟几乎全部接手了局长的职能后,她曾经打算离职。
她还有良好的家世和血脉,有能力,有曾经作为局长的履历,即使离开了管理局也正好能直接踏上家族安排的道路。
在两人挑破残酷的现实后,在感受到自己的天真后,她是觉得愧疚的。
但很快,这种愧疚就演变成了愤怒和恐惧。
愤怒于两人的贪得无厌,是谁教给他们,既要又要的?
恐惧于两人日渐深重的占有欲,他们不允许她走出花园、不许她无视他们,到最后又发展为古怪癖好,像是要确认她的心思一样,一遍遍地要求她说爱,一遍遍地要求她接受他们,只能看着他们,容忍他们那些过分的突破她这种贵族千金羞耻观念的行为和目光。
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她确信自己真的在做梦。
冬蝉原本以为已经过了这么久,即使再经历一次也无所谓。
然而实际上,当人被放在那个情景里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大人。”有手摸着她的脸颊,陆吾是十分温柔的,端着体贴的语气,“对,我知道你可以的。”
别这样啊。
有吻落在她的脊背上,气息凛冽,带着无可阻挡的架势,陆予的唇是冰凉的,形状优美,不太柔软,总是不厌其烦地吻去她的汗水。
“我有很温柔了,你没感觉到吗?”又故作严肃地斥责她,“娇气。”
别再说了!
“你不高兴吗?有了这个,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们的。”
停下停下!我不要,我不想的!
停!!!
冬蝉是在一阵剧烈的心悸中被惊醒的。
身下的被子柔软而洁白,像一团轻飘飘的云朵,暖黄色的小灯照亮了这一片空间,空气里是清新的香氛气味。
巨大的落地窗半拉起窗帘,在不打扰她睡眠的同时又保证能让人在醒来后一扭头就能看见窗外繁华美丽的景色和熙熙攘攘的街道。
即使是她在巴别塔的房间也没有这种不染纤尘的精致感。
冬蝉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队伍在距离圣诺城不远处遭到了污染潮袭击,然后总之,他们被救了。
看来对方还算好心,起码没有将她丢在路边,也没有像安泽揣测的那样想要他们的命。
她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那张脸,以及那个居高临下的眼神,心里顿时浮起一点不妙预感。
冬蝉赶紧坐起来,床边放着一双雪白的羊毛拖鞋,原本的鞋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了,也没有看到有别的鞋子,她就直接穿上了。
在脚底塞进拖鞋的一瞬间,感受到那种柔软的毛绒触感,以及正正合适的鞋码,冬蝉顿时从上到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要紧的是找到小队里的大家。
但出乎意料的是,冬蝉才刚刚坐起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往外走,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是一队穿着黑白色长款裙子的女性,那裙子看起来有点像是职业装,但冬蝉实在是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修女服还是女仆装,也许介于两者之间。
“大人,您醒了。”队伍最前方的女性微笑着和她问好,“早安,请问您胃口可好?教会准备了一些食物,还望您能赏光。”
就在她说话时,两边的女性们已经自发地凑了上来,有人扶她起身,做到床边的那个巨大的梳妆台前,有人拿起软梳为她梳发,人拎起长裙请她挑选,甚至还有人捧来清水为她洗漱。
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弥漫着一股令人感到荒唐的奢靡骄纵味道。
“等下、停、停停停!”冬蝉一脸无措地叫停了这一切,“什么情况?!”
注意到她的抵抗,女性很快就叫停了其他人,向她解释道:“失礼了,我们应当先向您自我介绍的。您叫我蕾西切就好,我是圣诺城教会一厅的负责人,局大人让我们照顾好您,您和您的队员们都受了伤,和巴别塔的外交事务会暂缓一些时间,大人请您安心养病。”
虽然冬蝉既没觉得自己需要养病,也不觉得看见了救自己的人的那张脸后,巴别塔和圣诺城的外交事物还能顺利进行,但她还是听到了那句最关键的话——她说您的队员们。
冬蝉立刻追问了下去:“我的人呢?他们怎么样?我要去哪里找他们?!”
蕾西切道:“他们都很好,教会的医生给他们治疗过了,污染度也压在平均值往下。稍后您就可以见到他们。”
冬蝉敏锐地感觉到,虽然蕾西切的穿着打扮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区别,也没有佩戴任何能说明她职务身份的东西,但她的言谈举止间都透露出超乎常人的锐利感和条理清晰感。
她应该口中所言的教会一厅,绝对不是什么做洒扫服务的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