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听清了鸣蛇的话,脑中腾地钻进一串耳鸣他像一枚棋子,有人提前为他铺了路!
对方没有给他留出退路,也没有别的路。
他若是自己,大可以一把掀了棋桌,可这桌上还有沈醉,他无路可退,不论设局之人想要什么,他都只能按对方意愿往前迈出这步。
沈醉起身,双手安抚地扶住他的肩:“你留在屋里别出门,我去……”
沈醉的话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一柄细长的玉如意刺进了他腹中。
鲜血汩汩从玉如意流到沈惊鸿握于玉如意另一端的手上,和绛红的喜服袖口融在一起,合成一模一样的颜色。
沈惊鸿抬头,迎上沈醉的眼睛:“黑蛟说的没错,是我给你下鸩毒,我知道只有鸩毒能要你的命。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连山肃的儿子,我一开始……就只为杀你,然后向九重天请功。”
他偏过视线,咬牙拔出嵌入沈醉腹中的玉如意,余光里,血珠洒了一地,几乎要活撕了他。
沈惊鸿不再看沈醉,径自说下去:“喂你喝鸩酒,是忌惮你法力高强,为求万无一失,免得一会儿被你跑了,没想到你还能说出我是为救人……”他嗤笑一声,掩在袖中的手使了全力,直接折断左手尾指,凭着那股痛凝了心神,“我救谁?沈醉,你以前眼耳有残,脑子不好也就罢了,现在能看得见听得见,脑子怎么更蠢了?”
第三十四章我徒弟,我夫君
“……师父,你看着我。”
沈惊鸿没有抬眼,宽袖中的左手拇指压在折断的尾指上,钻心的疼痛逼得整只手震颤,再拿不住那支玉如意,玉如意坠在地上,“啪嚓”摔成了两半。
央姬将玉如意塞到他手中时嘱咐的话又在他脑中响起:如意如意,万事顺意,公子拿着它,图个吉利。
“你也知道我动不动两三年不回家。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心里既没有你,也没有百姓我只图功名。我若真像你想的那么善良,为何会坑杀俘虏?造反,也不是司默寒冤枉我。至于要饭的时候带着你,那是因为你是妖,多么稀罕的玩意儿,老子想把你卖给专门偷着饲养妖物的贵人,好换个前途!你耳聋眼瞎还以为我对你情深义重、不离不弃,不是说妖族聪慧,还是说你们这些做鸟的,天生比别人蠢?”
坑杀俘虏,是因为那些歹人杀村民充军粮,他最憎恶人吃人。
造反更是没谱的事儿,他连劳什子“护国大将军”这虚名都很是膈应。
行乞时,万般艰难,他都没动过抛下阿捡的心思,从阿捡还是一颗蛋,他看见蛋里那条蜷缩的生灵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与阿捡相依为命了。
沈惊鸿:“你是妖!到九重天上也封不了神,给人当坐骑都没人稀罕!我好不容易飞升,捉你领功,能在九重天上继续做将军……”
“不是!不是!”沈醉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你撒谎,你不是这样,全是假的……”
房门在这时被一把推开,鸣蛇站在门口,扫了眼屋里状况,看见沈醉重伤,却没露出惊讶神色,有一刹那的犹豫,而后才拔剑面向沈惊鸿:“你……”
“对,全是假的。”沈惊鸿接着沈醉的话道,“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你只是个开了灵智的畜生……”哽咽卡住了嗓子,一个字也说不下去,幸好鸣蛇的剑及时刺了过来。
沈惊鸿跳出门外,躲闪那剑锋的同时召出悬鱼刀,刀剑凌空撞了几十下,他借悬鱼刀一跃跳上房梁,有意将鸣蛇往远处引,几个起落之后,收起刀落在身侧,立在鸣蛇对面开口道:“为何等我说完那些话才进屋?”
鸣蛇不答,却也没再作势要攻过来。
昊小大以前就是在鸣蛇麾下,沈惊鸿心里“咯噔”一下,又问:“昊小大跟你说了什么?”
鸣蛇这才摇摇头:“昊小大口风严,我去问他,他什么都没说。婚礼之时,你弯下腰,喜服领口宽大,我窥见了你胸口一角焰纹,认出那是替死术。”
短暂的沉默后,鸣蛇忽然抱剑朝沈惊鸿跪下:“属下以前是黑蛟心腹,黑蛟昏庸,所以属下知晓沈醉于妖界何其可贵。若您能救沈醉,属下这条命也愿给您用!”
沈惊鸿目光稍缓:“我用不上你的命。派黑蛟给沈醉下鸩毒的可能是个叫连山肃的人,但九重天的人说连山肃是沈醉的爹,此事诸多不合理。过了今日,我必死,这事儿我没法儿继续追查,我死以后,你助沈醉揪出害他之人。”
鸣蛇抬头,手中宝剑铮铮作响:“万死不辞!”
“还有个不情之请,你帮我拖住三昧鸟和朱十一他们,替死术应验前,我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鸣蛇:“明白。”
沆城城门。
彩虹结界桥上果然还烧着三昧火。
和沈惊鸿猜的一样,神族天兵根本不是毁了结界,而是探知了结界密令。
可这密令不久前才设下,只有他和沈醉知道。
他像一颗棋子,被人捏起,往前再落一步。
“天君有命!诛杀连山肃的孽种!阻拦者,格杀勿论!”
跑在最前面的天兵扬起长刀,那刀却是朝一名颤巍巍的老妪袭去!
老妪挎着的竹篮里还揣着满满登登红油纸裹好的喜饼想必是刚从他和沈醉的喜宴上离开的寻常百姓。
沈惊鸿握住悬鱼刀,一个飞跃站到那天兵面前,举刀斜劈,将天兵生生从肩膀到向下劈成两半!
他直勾勾睨着一眼望不到尾的天兵队伍,厉声道:“谁敢与我抢战功?”
多数天兵一时间没能绕过这个弯儿,争先恐后地扑向沈惊鸿。
拼蛮力,沈惊鸿不怕,他十五岁就能拉开三百担的弓,麻烦是这些天兵的法术。
绊手绊脚束住他不让他动,还时不时攥一团白天火袭向他。
和这些天兵缠斗了半炷香,他渐渐找到了诀窍
束他手脚的法术当做绳索,挣断便是!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天火便当作流矢,烧不死他,除下去便是!
一炷香之后,第一排的天兵连连后退,踩得第二排的天兵也跟着摔了跤,队伍一下子晃散了一半。
“怎么回事!这人不是凡人飞升吗?”
“这他娘的是凡人?这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