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因为曾经进入过金三角地区,多年来一直和缅甸不少政府官员
有联系,他们答应只要程松坡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缄默,可以考虑私下释放那个副官的儿子,也可以允许程松坡私下移灵回国。"陆茗眉沉默下来,她知道时经纬所言非虚。程松坡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讨回父亲的骨灰,这是作为人子最卑微的要求;而他们,明爱华和时经纬,如今竟用这样的条件来要挟程松坡。
更悲哀的是,他们真的拥有这样的能力。
现在他们要程松坡彻底消声,来掩盖他们做过的所有不道德的事。
陆茗眉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摸索到放空调开关的地方,关掉冷气,依然浑身哆嗦。再看看时经纬那张"诚挚"的脸,真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好,还有她的母亲,明爱华,声名显赫的战地记者……真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可笑的是,她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提议。
陆茗眉这回学乖了,她没有直接答应时经纬,只淡淡地应道:"你们太高估我了,拜你所赐我和程松坡己经分手了,不要指望我能帮到你们的忙。"她知道程松坡那里现在情势必然是一团糟,但她知道时经纬和明爱华现在更焦躁,名誉,这是他们在这一行赖以生存的东西。为了挽回局面,时经纬和明爱华愿意付出的,也许不止这些。
时经纬居然也很镇定,听到她这番话,沉默良久后说:"阿茶,你比谁都清楚,程松坡为要回他父亲的骨灰,可能会不计一切。""哟,现在你们承认程松坡的身份了?你们不是在报纸杂志和网上都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恶性炒作吗?"陆茗眉冷笑道,"还有,阿茶这个名字不是你可以叫的。""时经纬很颓败地摁摁额头,近乎恼羞成怒,"陆茗眉你别闹了,这件事情这么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啊哈,对啊,尤其是,对你们没有好处,对吧?"时经纬很失望地瞪着她,恨铁不成钢似的神情,"很多事情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就算你不在乎老师怎样,至少你在乎程松坡吧。
你愿意他和金三角这个地方,扯上一辈子也摆脱不掉的关系吗?"他一句话就制住了陆茗眉。她愿意程松坡一生一世都要和金三角这个地方纠缠不清吗?
不不不,程松坡的父亲希望他的儿子一路向北,回到他的故土去,再也不要回来。
见陆茗眉有所松动,时经纬又趁势劝道:"而且缅甸国内一直很动荡,和这种地方沾上关系,以后总有麻烦。程松坡现在是位画家,你希望他持续因为一些和绘画没有关系的事情而受到关注吗?"陆茗眉垂下头,半晌后她揉揉脸低声说:""我不确定……能说服他。"她声音细若蚊蝇,时经纬仿佛也做着很艰难的思想斗争,良久后苦笑道:"现在除了你,恐怕再也没有别人能说服他了。"时经纬陪她去向行长请假,行长有些诧异,问她最近是否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陆茗眉只说是家事,行长也就照准了。程松坡的手机己拨不通,陆茗眉见时经纬是开车过来的,便要时经纬去程松坡的住处,不料时经纬却犹豫道:"他住的地方……其实我们去找过了。"陆茗眉一时不解,时经纬只好承认说:"我们现在都找不到他。""找不到他?"陆茗眉越发疑惑,"那你们让我去哪儿劝他?""也许……你们……"这样的话,从时经纬口中说出来是极不甘心的。他心绪复杂,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希望事态走向何方陆茗眉若找不到程松坡,固然会引起很大的麻烦。若她找到了呢?时经纬自嘲地笑笑,这应该是可以料想到的结果。陆茗眉和程松坡之间总有这样的默契:她毫无道理地等了他十年,而他居然真的回来了;她一声不响地去了祟明岛,而程松坡比自己早一刻找到她。
纵然有多么的不甘心,时经纬仍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他永远是一个迟到者。
程松坡和陆茗眉上演着雨夜浪漫的时候,他时经纬超速驾驶兼闯红灯收到两张罚单,被暴雨淋到肺炎,险些命丧黄泉。
他甚至没有勇气留在上海,等陆茗眉来通知他她和程松坡的喜讯,专门跑回江城,窝在酒店里。-整整七天,陆茗眉沉浸在多年凤愿一朝得偿的无边幸福里,他一个人在生死边缘徘徊;偶尔接到朋友和老同学的短信,内容无外乎工作忙,下次请他吃饭。
所有人都相信,时经纬钢筋铁骨,顽强得像变形金刚。
程松坡的住所、祟明岛的别墅、举办过画展的美术馆、高中的学校、郊游采风过的朱家角……找遍所有程松坡可能去的地方,仍一无所获。陆茗眉跑得腿脚酸软,每找一处,心就更沉下去一分。时经纬当司机,陆茗眉说去哪里,他就开到哪里——每找一处,心亦沉下去一分,原来他们有这样多的回忆。
电话依然保持无法接通的状态,陆茗眉回忆完所有程松坡可能去的地方,实在找不出什么遗漏之处。时经纬最后载她回到报社办公室,已是午夜时分,两人都疲倦不堪。陆茗眉脱掉高跟鞋坐到地毯上,有气无力地问:"早上他的声明最早是从哪里发出的?""他在意大利有经纪团队帮他打点画展,官方网站还有其他杂务的,只有在上海的画展他提出要亲自打理。你看到网上他向缅甸政府提出的要求,是他刊登在官方网站上的,他又通过邮箱向国内几家比较大的媒体抄送了一份。"时经纬解释后又讪讪地补充一句,"还是多国语言版本的。""这样你们都能颠倒黑白,说是经纪团队的炒作?"时经纬耸耸肩,"老师不计一切地希望程松坡和过去的历史一刀两断。:"为什么不说,她不计一切地想要掩盖她背叛程松坡父亲的这段历史?"时经纬也脱掉皮鞋,坐到陆茗眉身旁,长久地审视陆茗眉,最后问道:"这就是你一直很讨厌我的原因吗?"陆茗眉茫然地望着他,"你说什么?"时经纬心绪纷杂,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茗眉初见他的时候,就说"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背叛者,背叛那些深深相信过你的人"他知道陆茗眉曾经期盼过母亲的关怀,然而这种关怀终于被长久的期待和随之而来的失望所磨灭,等明爱华醒悟的时候却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