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茗眉的汹汹来势也没能掩盖住她眼里的泪光闪动,时经纬心一软,便赔着笑脸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任杀任剐,绝不还手。”
陆茗眉愣住,没想到时经纬今日这么快就肯服软,他又问:“我明天跟他解释一下?”陆茗眉愣愣点头,旋即回过神来,“不,今天,现在!”
她口气凶恶,大概从没见过时经纬这么好商量,又不太敢相信,以为时经纬肯定会拒绝这样过分的要求。不料时经纬只是犹豫一下,马上就拉开门请她进去:“你坐一下,我换身衣服跟你出去。”
这回轮到陆茗眉不好意思,想要为自己的恶劣态度道歉,又说不出口。时经纬暗自好笑,半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陆茗眉也算略有了解,挺好的一个姑娘,偏偏总摆出一副二十四小时积极备战的模样——你说你又不是蝮蛇,何必非要在额上贴两颗獠牙天天喊打喊杀呢?
时经纬边换衣服边为陆茗眉惋惜,你不知道在这个社会,女人小鸟依人一点,或者起码装得柔弱一点,会混得更如鱼得水一点么?
惋惜过后他又觉着不对劲,陆茗眉之所以一直和他不咸不淡地约个会吃个饭,无非看中他人脉宽广,从他朋友里挖掘出不少客户。陆茗眉是在银行做个人理财的,据他那些朋友说,陆茗眉业务不错服务周到,一张嘴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甜得甚至有人来跟他说明知朋友妻不可欺都还想来挖一挖墙脚!
尽管这话是开玩笑说的,但时经纬心里怎么琢磨就怎么不是滋味,敢情这陆茗眉见谁都是甜美大方笑容可掬,而被当作潜藏背叛者天防地防日防夜防的待遇只有他一个人有呀?
一路开着车他都眉头紧锁,陆茗眉以为他不悦是因为先前的种种,扭捏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时经纬心头不爽,拿腔拿调地问:“陆小姐,这算什么事儿,您明明有个在翡冷翠搞艺术的男朋友,何必还来调戏我等良家少男呢?”
被他这么一说,陆茗眉头埋得更低,低声咕哝道:“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再说——再说你也没多当真啊,我们顶多扯平!”
“扯平,嗯?”时经纬挖苦道,“您算术真好!”
“那算你吃亏那么一点点吧,”陆茗眉马上又强横起来,“可你晚上已经倒打我一耙了,现在你欠我!”
时经纬心中直翻白眼,果然永远不要和女人讲道理,他打着哈哈道:“好好好,算我错,那你想让我怎么跟程大画家解释,后来你们到底怎么着了?”
陆茗眉撇撇嘴,口中唧唧歪歪的,却不肯说什么,老半天才郁闷道:“他什么也没说。”
“啊?”
“他什么也没说,一个字都没提——你说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时经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找个僻静的路口停下来,认认真真地问:“一个字都没提?”
陆茗眉点点头,极之苦恼:“嗯!”
“你怕他生气,所以半夜像泼妇一样冲到我家,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去给程大画家解释——你到底要我解释什么呀?”
陆茗眉瞪着他不说话。
半晌后她恨恨道:“反正是你错,你得给我解释清楚!”
“你觉得,一个跟你没半点关系的男人,”时经纬指指自己,又看看表,“这大半夜的被你拽起来,去跟一个都不算太认识的男人说,对不起,我跟你女朋友没关系,你千万别误会——到底你脑部是天生没发育好还是后来被驴子踢过两脚?”
“那……那你说怎么办?他一晚上都没追问半个字,我越想越有问题,他肯定是……”陆茗眉郁闷又抓狂地叫了一声,“都是你,你没事乱开什么玩笑!”
时经纬实在无法接受一贯对他横眉毛竖眼睛怎么看都不是人的陆茗眉,突然半夜变身纠结小女人。浑身鸡皮疙瘩的同时,不免也幸灾乐祸:“你也有今天?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小女人的时候?”
陆茗眉说话的对象一旦转向时经纬,立刻气势如虹:“我本来就是女人!我不仅是女人而且很女人,但我为什么要女人给你看啊?”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的……”
“那你说到底怎么办!”
时经纬彻底拜服,想想后无奈道:“这不都出来了么,我跟他谈谈吧。正好我们是他画展的承办商,我明天下午还和他有个专访,再沟通沟通吧。”
没想到他远远低估了陆茗眉的战斗力,他才略讲了讲社里和程松坡准备建立的长期合作关系,陆茗眉立刻就两眼放光地扑上来问:“那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时经纬吓得暗暗哆嗦一下,总觉得陆茗眉这忙很可能要他抛头颅洒热血,那他肯定是万万不能的:“先说清楚是什么事!”
陆茗眉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漫溢出来,见过变脸的,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她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压根看不出来刚刚还对他横眉怒目:“你不说要和他做几次专访嘛……”
时经纬立刻警觉起来,这该不是要他公然写软文吧?
“你能不能问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陆茗眉笑容可掬,“比如这次回来有没有长待的打算啦,准备待多久啊,还有……”她咬着唇,很艰难地思索词句,“哎呀反正就是这一类的啦!”
纵然是时经纬这种平素脑筋转得比螺旋桨还快的人,此时也被陆茗眉懵到,他收收身子往后靠,问:“你到底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