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的话引起了在场者的共鸣,有人愤愤道:“我们都要国破家亡了,还管你人权?放你在这儿给鬼子带路?”
“就是!”
奥古斯特一肚子不情愿,却被怼到不敢讲话。
“奥古斯特先生,你要是不跟我们走,我们只能把你绑了走。”钟逾在语气上稍微客气了点,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华人讲究远来是客,你也帮我们修了这么多年鲁惠渠,所以我们尊重你,尽力保证您的安全。”
奥古斯特:“……”
一通威逼利诱下,奥古斯特屈服了。
而后,又有几个表示要留下参军的站出来,哪怕大家都知道,此时的倭军进攻势如破竹,上战场就是个死……但是,保家卫国一腔热血,谁又拦得住?谁又有理由拦?
离开方式和时间决定了,最后则是商议离开的路线。
这个问题上吵得比刚才可严重多了。
一方人坚持穿过长溪大平原,理由是路途短、且平坦好走,走得快。
另一方则是认为平原路线太危险,围绕着平原的几个镇易攻难守,要是走一半倭军就进来了那真是噩梦,加上平原行路目标太明显,这一路人马完全就是轰炸机的靶子,所以应该从长溪山脉穿过去,在山路上,很多现代化工具都难以运行,倭军就算真的攻入长溪省,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钟逾也是支持走山路的一方,她平时在队伍里发言不多,但今天几乎是卯足了劲去说服众人。
等会议该结束时,距离出发时间已经不远。
要离开的人与要留下的同志们做了最后的道别,他们没有时间再耽误,立即各回各屋、收拾行李,打算中午就集合出城。
钟逾回去,她拖出三个箱子开始分拣东西。
她记得自己来长溪省时只有一个箱子的行李,在长溪考察地理时期也只有一个箱子,但是在边夏安定下来后行李暴增,回来就装了三箱。
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将不必要的分出去,只留下要紧的东西。
所以,衣服首先被她分出来大部分。
一通整理后,三个箱子又浓缩成一个,亦如来时。
这正是最热的时候,她只装了两件轻薄衣裳,剩下的空间就是地图、三个厚绘画本、工作日志、甄慧的笔记本。
是的,地图不用时一直由她保管,或许是因为在修水利的人里她最懂地理,在懂地理的人里她最擅长绘图……
装好地图后,钟逾犹豫了一下,又装了一盒火柴在箱子里。
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就把这些图烧了吧。
大约是本子装多了,箱子提起来相当有分量……
中午十二点,所有人预备离开长溪的人都汇合在南城门。
长长的马车队伍聚集在门口,不少人坐在车上、马上。
钟逾到后,目光在队伍里从头看到尾,就为找奥古斯特的影子,好在那个白人男性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辆马车上,她才放了心。
她走入队伍,骑上自己的马。
就听队伍最前面的人高喊了一声:“出发……”
久别重逢
时隔十年,钟逾又踏上了前往长溪山脉的路。
和第一次差点死路上不同,这回对她来说,餐风露宿算不得什么。
和钟逾的轻松形成强烈反t差的是奥古斯特,这人来帮着修工程归修工程,但一直享受着最高待遇,从前在边夏镇时期还有两个专门的助理伺候着,现在日子苦了、每天只有干粮黑茶,他就各种水土不服骂始作俑者钟逾。
当然,奥古斯特一骂钟逾,阿冬就骂他,倒也给枯燥的逃亡增添了几分不一样的“乐趣”。
在对骂中走了几天后,食物不够了。
他们出来时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其中原因之一是,风原城的粮食由于供给前线打仗也很紧张,所以队伍准备后续在路过村庄和城镇时补寄。
问题是,他们设想很美好的,真的路过人家村庄时,别人却不愿意卖粮食。
由于打仗的缘故,近一个月长溪省就已经加收了两次税,谁都知道外面风声紧,粮食如此宝贵,就算是地主家,也表示没有余粮了。
所以,钟逾一边走还摘摘野菜野果加餐,幸运时还能用抓只野生动物,最主要当然还是靠省吃俭用,想着等到城镇再买粮食。
路途中,时不时有敌国的轰炸机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好在他们选择了长溪山脉这边的路,有树木、山体的掩蔽,幸运地躲过了许多次轰炸。
到了五天后,队伍的粮食几乎已经吃尽了,要是再没有补充……钟逾只能煮皮带了。
终于——他们在长溪山脉中某坐不知名的山上往下望去,远远便看见一个城镇在山洼处,镇边有一条河,是鲁河的支流之一。
钟逾当然来过这个镇,这是从东面进入长溪山脉后所抵达的第一个镇——红石镇。
队伍兴奋起来,加快了行路速度,迫不及待想进城饱餐一顿。
当整个天空被残阳染成金色时时,队伍总算抵达了镇上,可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食物与一夜安宁。
距离镇上数米远时,他们就能闻到风里的硝烟气息,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等他们真正入了镇,所见之处是大片的废墟,有些房子还在火中燃烧发出“刺啦”的声音,街道上是死去的、受伤的、可怜如蝼蚁的人们。
队伍里原本洋溢的激动已经被抚平,仔细一想也是,敌国的飞机天天在上面晃悠,他们的炸弹不往山林里丢,自然是丢城里、镇上。
看着镇上一片惨象,队里自然也没了吃饭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