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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第20章

于是开?始殷切地期盼月望日,平常不爱涂脂抹粉的女郎,这回也学着往自己脸上施粉了。薄薄盖上一层,再擦上胭脂和口脂,顿时变了一番气?象。太?乐丞抱着曲目表经过时,不经意瞥了她一眼,讶然顿住了步子,“咦,辜娘子今日气?色真好,比以前更漂亮了。”

苏月腼腆地俯了俯身,“回头要预备登台,仔细拾掇好自己,才不扫了贵人们?的兴。”

太?乐丞连连点?头,“说得很是、说得很是。哎呀,终究还是为了在陛下跟前露脸吧!这就对了,你?同陛下原本就有?渊源,陛下也留意过你?,不抓住这个好机会,岂不是傻了吗。”

苏月不能反驳,那就微笑着默认吧。反正辜家拒婚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就算有?人动辄提起,她也不当?一回事了。

这时恰好侍监从阊阖重门上出来?,太?乐丞一见到?他,忙上前行礼。

盛望的目光,从列队静待的乐工们?身上掠过,转头对太?乐丞道:“仪鸾殿里正接见外邦使节,筵还没开?,得再等上两炷香。告诉乐工们?,今日打起精神来?,有?外人在,愈发要彰显我大梁威势,好好让那些?蛮子看看,什么是大国?风范。”

太?乐丞道是,“要奏演的曲目,排练了不下百遍,必定出不了岔子。”边说边朝前面比了比手,“顾使和佟令在那头议事,卑职送侍监过去,有?什么话,再仔细交代?吧。”

他们?佯佯走开?了,乐工们?则抱着乐器,在重门内的一处小场地上等候。西夹城是皇家园囿,园子里水脉丰盈,站在堤岸上往西看,好大一片池子,根本看不见对岸。

那就是九洲,大池上蜿蜒建了九座殿宇,其中最大的是仪鸾殿,专用作春日大宴的举办。仪鸾殿的南边有?个琉璃亭池,听春潮说,那小池子集了大池的精华,池水清澈见底,常年有?泉眼奔突。关于那池子还有?个别名,叫姻缘池。早年间?寿阳公主在池边结识驸马,谱写?出了一段佳话,后来?就有?传说,说有?情人站在姻缘池边上,池中会出现双泉眼,对着泉眼许愿,能保一世恩爱不疑,白头到?老。

“想个办法把裴将军约到?那里说话。”春潮帮她出主意,“万一老天爷给你?们?做媒,遇上泉眼突现,这事儿就成了一大半,不用你?惦记裴将军,裴将军自己都会对你?示好的。”

颜在诧异,“这么灵验?”

春潮说不是灵验,“是传闻深入人心,渐渐能左右人的想法罢了。”

颜在便扭头极尽怂恿:“那一定得去。难得有?机会上西夹城来?,下回再想遇见裴将军,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今日一举拿下,你?的好日子就在后头了。”

苏月深吸了口气?,横下一条心说好,“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把人诓过去。”

计划制定妥当?,接下来?就静待好时机了。太?乐丞那头招呼起来?,到?了入城的时候,乐工们?忙列好队,鱼贯登上了九洲的长廊。

九洲南北由千步廊贯穿,众人顺着水榭进入仪鸾殿,按序在重席上坐定。款待外邦使节用的都是法乐,奏《大罗天曲》和《赤白桃李花》。苏月怀抱着乐器,悄悄拿余光留意臣僚的座次,可惜不能正眼瞧,瞄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那位裴将军。

开?演的时候到?了,编钟率先敲起来?,暂且顾不上去找人,只能等这一曲奏完,趁着休息的间?隙再想办法。

苏月对于音律,确实是喜欢的,只要弹起琵琶,便什么都忘了。沉溺其间?时,唯能感觉琴弦在指尖拨动,悦耳的弦音缓缓流淌,把这春暖花开?的时节,渲染得那么令人愉悦。

只是她不知道,她专注的样子,别有?一种端庄凛然的美?。

上首的人通音律,听得出乐曲中包涵的丰沛情感。那琵琶音像一支穿云的箭,皇帝能很清晰地将它从众多音色中提炼出来?,更能通过每一节的韵律,精准揣度出弹奏者现在的心情——轻松的、欢快的,充满了遐想和希望。

唇角慢慢勾起来?,冗长的会晤及无边无际的谋算,让人感觉疲累,能从曲中品味出些?小欢乐,对他来?说是种放松。

当?然,更让他心情畅快的,是内侍侍监带回来?的消息。据说辜娘子今日为见他,精心将那张美?丽的面孔描画了一番,果真明艳耀眼。如?果说她素面的时候是梅花、是玉兰,那么稍加妆点?后就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越看越令人惊艳,越看越让人心生喜欢。

唯一可惜的,是人生充满了变数,原本好好的姻缘,被她那个短视的父亲葬送了。否则这刻她应当?正坐在他身边,接受百官的朝贺,在御案遮挡的背后,夫妇早就十指紧扣了。

现如?今呢,还有?没有?机会挽回一切,真有些不好说。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她要是诚心悔改,主动向他表示好感,他倒也愿意纡尊降贵,原谅她这一回的。

那厢的苏月自然不知道皇帝在琢磨什么,全情奏完了一曲,终于盼来了中场暂歇。然而这大殿实在太?宽广了,不去放眼寻找,根本无法确定那位裴将军在不在席上。于是犹豫再三,还是壮起了胆,朝着臣僚们的座次看过去……

头一排是德高望重的三公三师,还有?红眉毛绿眼睛的远客。接下来是些王公大员们?,她甚至在里头发现了茂侯,甚是晦气?,忙调开?了视线。

再往后细数,忽然在其中发现了那个身影,他也正静静朝这里望着。

苏月心头顿时一跳,暗想他定是记得她的。那天在茂侯府上,虽然没能说上一句话,但她的长相他一定看清了。今天再见,没有?那么多的干扰了,等到?宴后想个办法去与他搭话,他必定不会推诿的吧!

心里无端开?出一朵花,细小的花蕊,在春日艳阳下摇曳款摆,因为见到?了救她危难的人,而窃窃地欢喜。演奏第二首曲子的时候到?底有?些?心不在焉了,她知道有?人正看着她,脸颊上的隐烫停留在颧骨,不肯消散,她得努力静下心来?,才能保证顺利完成曲目,不在中途出洋相。

只是这支《赤白桃李花》怎么恁地长,长得看不见收尾似的。隔了好久才盼来?梅引的羌笛声,一串如?泣如?诉的独奏,把雨中的落英描绘出来?,三月江南的烟雨凄迷,也极尽完美?地呈现在了那些?远道而来?的使节面前。

听客们?纷纷赞叹梨园乐师的技艺,苏月的欣喜在于总算能退场了。因为晚间?还要登台,前头人都在避风台候演,那地方的窗牖正对着仪鸾殿的殿门,只要有?人进出,都可以清楚地看见。

庄静地坐在条凳上,不时朝那边探望一眼,宴席很快就要散了,久坐的王公大臣们?需要走动松散筋骨,裴将军也定会出来?的。

就在她等得心焦时,有?人走到?了她面前,公服上朱红的色彩顿时填满了她的视线,她抬头望了望,来?人是白溪石,和声对她道:“娘子的技艺愈发精进了,有?几次我路过大乐场,都能听见娘子独自练曲,今日登台,果真尽善尽美?。”

苏月只得站起身,向他褔了福,“少卿过奖了。我的技艺不敢和前辈们?相提并论?,只怕拖了大家的后腿,才不得不苦练罢了。”

白溪石颔首,略顿了顿道:“过两日我府里有?一场家宴,要款待老家来?的族亲们?,到?时候还请娘子过府献艺,就算我以权谋私了吧。”

他眼里带着笑,说得很轻松洒脱,但对于苏月来?说并不是一桩好事,不远处的刘善质正听着看着,不知道会不会又引得她误会。可是要推辞,找不到?推辞的由头,总不能说那日会生病,没法登台吧。

“既是家宴,想必用上三五个人就够了,哪里谈得上以权谋私。”她嘴上应着,朝窗外一瞥,忽然看见了裴忌的身影。这头应付白溪石时愈发敷衍了,只得拉扯上刘善质,“我这几日正跟刘娘子习学《春莺啭》,少卿要是不嫌弃,到?那日我们?就用这个曲目吧。我同刘娘子一起去,两个人也好就伴。”

白溪石是沉得住气?的,微笑不减,如?常应了声好。

这厢又闲话了两句,人才缓步走开?,刘善质轻叹了口气?,落寞地对苏月说:“其实你?不必提我,他想邀约的只有?你?罢了。”

苏月哪有?时间?同她为了白溪石而粘缠,握了握刘善质的手道:“少卿要是只邀约我,那我断乎不能去啊,不合梨园的规矩。你?别为这事烦恼,到?时候白家族亲都在,你?去露一露脸,混个脸熟也好。或者,你?也能借机看清一些?事,对你?没有?坏处的。”说罢匆忙站起身向太?乐丞告了个假,借着如?厕的名头,从避风台溜了出来?。

千步廊很长,大池里一处又一处堆积起了人造的假山石,绕过去,勉强可以避人耳目。顺着水榭往前,远远看见有?两个人在湖心亭对站着闲谈,其中一人就是裴忌。大概是入了眼的缘故,苏月看他侧身站着,那身姿劲松一样挺拔,愈发撞进心坎里来?了。

战场上历练过无数次的人,机敏是与生俱来?的,听见一点?轻微的脚步声便转头望过来?。苏月迎上他的目光,心头直打突,但仍是从容地上前行了个礼,“卑下辜苏月,见过两位大人。”

裴忌身旁的男子不明所以,“梨园的乐师,特?地来?见裴将军的?”一面疑惑地望了望裴忌。

结果乐师不说话,裴忌也只是淡然笑了笑,他立时就明白了,打着哈哈说:“我想起来?了,军中有?些?要务,得讨上将军一个示下。哎呀,耽搁不得,我这就去了,少陪少陪。”说罢一步三回头地回避了。

没有?了第三个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苏月不是那种扭捏的女郎,也不会等着对方想方设法找话题,自己便先说明了来?意,“不知将军还记不记得卑下,卑下是茂侯府上登台的乐工。那日事发突然,多谢将军伸援手,才令卑下全身而退。只是当?时乱得很,匆匆返回了梨园,什么都没顾上,今日好不容易见了将军,一定要来?向将军道个谢。”

裴忌是那种谦和的君子,并不因为是武将,而显得粗鄙莽撞。

美?丽的女郎专程来?向他致谢,倒闹得他不大好意思?了,忙拱手还了一礼,“不过是举手之劳,女郎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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