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移步东暖阁,有些懒洋洋地靠在罗汉床上的大迎枕上,目光看着窗外的春光,不知在想什么?
庞嘉雯去了以后,坐在炕桌的另外一头,把玩着上面的翡翠插屏。
等洪嬷嬷端了热茶来,李老夫人才回过头来问她:“你是过来陪我说话的,还是有事过来找我的?”
庞嘉雯就笑道:“都有。严总管来了,说大玉胡同有栋三进小院要卖,刚好与我父亲置办的宅子相邻,严总管问我要不要趁机买下。”
李老夫人道:“那就趁机买下,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
庞嘉雯道:“可说是急卖,价钱略低,要现银。我怕有诈,想请姑祖母帮我斟酌斟酌。”
李老夫人问:“为何急卖?”
庞嘉雯无语道:“明面上说做生意亏了,想回老家去。但我听严总管那意思,因着魏王世子瘫痪那件事,现在京中有些不好的谣言。”
李老夫人听了忍不住冷笑:“天底下就这等蠢人好忽悠,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
“你让严总管放心买,银子不够就到我这里来拿。”
庞嘉雯高兴道:“那我去说了。”
李老夫人见她高兴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问道:“别人怕得要卖房子了,你就不怕?”
庞嘉雯轻哼道:“我才不怕。魏王若是想造反,一开始就会说魏王世子是被人暗害的,而不是坠马伤的。再说魏王真想要造反,也不是立马就能打进京城来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魏王真的打进京城来了,天下必将大乱,到时候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呢?我父亲若在,绝不会弃城而逃,父亲不在,我也不能丢他的脸,就算守不住,拼死也要一搏。”
李老夫人听了,眼睛湿湿的,整个人却欣慰起来,语重心长道:“哪里就能这么严重了?魏王乃先帝嫡子,当年距离皇位不过一步之遥都没有强行逼宫,更何况如今远在南疆,一举一动都引人窥视?”
“魏王再不济也是大燕的王爷,你父亲如今还在边关打仗呢,内乱一起,你父亲哪里还能专心御敌,到时候若有闪失,魏王便是大燕的罪人。先帝偏心魏王,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嫡子,更因为魏王对大燕忠心耿耿,除非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否则魏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造反。”
庞嘉雯听后,眼眸一亮,随后坚定道:“我知道了,那我去跟严总管说了。”
李老夫人看她蹦蹦跳跳的,心情也好了,在她身后道:“钱不够就跟我说。”
庞嘉雯回头,嫣然一笑,甜甜道:“我知道了。”
李老夫人突然就开怀起来,这人跟人相处久了,便会受人所影响。
不同的是,有些人心思复杂,同她相处的人便会疑神疑鬼的。而有些人心思坦荡,同她相处的人便觉得心情愉悦。乍一看,连春光都跟着明媚起来。
加封
严总管看中那栋小院要价三千五百两银子,年前只怕最少也要卖四千一二百两银子,谁知道翻过年,一下子就降价五六百两银子了。
庞嘉雯问严总管身上的银子够不够,严总管就道:“自从郡主搬去了成国公府住,我便写信给侯爷请罪。侯爷回信时让人捎回来一万两银票,让修善侯府或将大玉胡同的宅子扩一扩。”
“这些年侯府虽在皇家的手里,却也是每年让人修善,因此咱们到也没花什么钱。这会扩建大玉胡同的宅子,剩下的也多,到时候郡主做主,瞧着看添些像样的家具才好。”
庞嘉雯大吃一惊,她一直知道严总管是父亲的心腹,却不知道父亲竟然连一万两银子都敢捎给严总管。更何况严总管写信去是请罪,父亲此举分明是全然信任严总管,让他不要多想。
自打她入京,进了永宁侯府便和严总管生分了,现在想来,倒是她自己蠢了。父亲分明把最好的守护给了她,是她自己不要的。
想到这里,庞嘉雯赧然道:“严叔看着办吧,我一个小姑娘家也没有什么见识,怕是被人诳了也不知道。”
严总管道:“郡主快别这么说,夫人不在京城,我拿着银子也无处下手。您若是怕选了不好的,咱们直接拿了老爷的名帖,请京城最有名的师傅现打也行。”
庞嘉雯想了想,斟酌道:“严叔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刚刚从李老夫人那边过来,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时候买宅子是好事。我寻思着,这户人家既然是做生意的,那除了宅子一定还有铺子。严叔手中银钱宽裕,我这里加上皇上赏的也还有几千两银子,不如合起来多买一些。”
“等这阵风吹过去,咱们用不上的,转手加价卖出去,严叔以为如何?”
严总管意外道:“郡主不担心魏王那边打过来吗?”
庞嘉雯反问道:“严叔担心吗?”
严总管道:“不担心。”
庞嘉雯笑道:“那就要辛苦严叔多跑几条街了。”
……
忠义侯府的人又买宅子又买铺子的,动静不小,皇上自然也知道了。
余公公绘声绘色地道:“那急卖的商人见侯府的人出手阔绰,还问是做什么生意的?侯府的人就说,银子是皇上赏给他们家小姐做嫁妆的。那商人还暗暗狐疑是不是皇商,可自己又不熟悉。后来去官府变更契书才知道是忠义侯府的丹阳郡主要买,当场就后悔了,强撑着办完契书,出来就垮了脸,直说自己蠢,忠义侯府在这个时候都要添置产业,他们跑什么跑,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顺平帝听后哈哈大笑,太平盛世商人重利,到哪儿都想挣钱。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收摊子先跑的也是他们。他高兴的不是庞家捡了便宜,而是庞家敢在这个时候添置产业。